第三十九章 长夜(1 / 1)

画意咬咬唇神情有些紧张,一双眼时不时打量她的脸色,见人脸上确实没有类似悲伤的情绪这才匆匆回屋,片刻后又从里拿出件披风轻轻披在人身上。

“姑...娘娘的病还未痊愈千万莫要受了寒。”

白知柒点点头,略圆润了些的脸颊上带着点粉,加之一双乌溜溜的杏眼,怕是谁也不会信她衣物底下的身子其实瘦弱不堪,画意甚至相信一阵大风刮过都能轻易将人带走。

画意在她千劝万劝下终于还是回了屋,闭门前不舍的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

她家姑娘从小就不愿意让旁人操心,同龄人最爱玩闹的年纪,她却在学经商、斗商人,一人将揽月阁护的好好的,她希望能有个人护着她家姑娘。

无论是幽梦居居主还是卫小将军,都在距姑娘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选择了朝他人而行。

念及如此,画意渐渐红了眼眶,抓着门框的手因用力而失了血色。

白知柒兀自在院里枯坐了会儿,几番莫名,一为美人突如其来的脾气,二为画意莫名其妙的提问,但转念一想似乎一切都与那卫珩脱不了干系。

“卫珩,啧。”白知柒转着香条在桌上点了又点,任由香灰洒了一桌。

她与卫珩的相识还要从几年前她夜访九华寺巧遇一少年说起,彼时的卫珩孱弱瘦小,哪有如今当上将军后的气宇轩昂。

一得势了就开始和她对着干,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因为一时心软救济他。

白知柒可以说是养了个白眼狼,还会回头咬她好几口的那种。

“想娶宣平侯七姑娘是吧,看你不娶回去个母老虎搞的你家宅不宁。”

白知柒得意洋洋的扬起下巴,还没得瑟一会儿就打了个喷嚏,她抽抽鼻子,感觉一道热流从鼻腔中涌了出来,抬手一抹就是一手的血,白知柒直喊晦气偏偏此时美人又在气头上,她不敢进屋,只能望着天惆怅。

“嗯,现在流鼻血了就更加不能进去了,等下不小心看见些什么不该看的就更止不住了。”白知柒这么安慰着自己。

屋内,微弱的烛光止不住的摇曳,戚玄迟将那张被反复蹂躏成一团的信纸放在烛火上,黑眸里的火光瞬间化为灰烬熄灭。

定谦站在他身后,低声问道:“陛下,这白嫔居心叵测,何以不私下除之?”

这白嫔不仅与卫珩关系不一般,就连那曾暗伤于他家陛下的杀手头目也与她关系匪浅,在定谦看来,这般目的不纯的女子就该立即被处死在宫里,再找个地方随意埋了也算是她善终了。

戚玄迟负手而立,听到定谦这话时,他抬眸看着窗外那道模糊的身影,今夜还算识趣,不言不语也不闹,倒是头一回见她乖顺下来。

她从幽梦居出来时,分明是一副决绝要与其了断的神情。

“不必打草惊蛇。”戚玄迟吩咐道:“掌握她的书信往来,若有异动,再做处置也不迟。”

他对她并不是毫无戒心,但也绝不会一昧纵容,他愿意给她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但结果若是让他失望了,他不介意看见她仇恨的目光。

定谦恭敬应声,他极少见陛下对旁人能有这般耐心,虽感叹于白嫔的好运气,但心里也是暗暗决定不会让白嫔成为阻挡陛下大业的绊脚石,若到时陛下不能痛下杀手,他愿意做那把与白嫔同归于尽的刀刃。

戚玄迟默了默,目光掠过定谦身后开着的窗外,他这一眼凛冽生威,被注视着的树枝簌簌作响,在一片安详的夜里显得怯弱又无辜。

“那日送来衣物的人,赏。”

那树枝于是响的更大声了,定谦被其不争气的性子气的够呛,怒其不争,他又急又觉得丢人抄起怀里的刀鞘就往那处丢,只听见“哎呦”的喊痛声,随后又是有重物砸在地上的动静,外头陷入一阵寂静,那人像是被砸晕了过去。

定谦难堪的抹抹汗,不敢去看人的脸色,但想必是不大好看的。

“陛...陛下?还赏吗?”

戚玄迟神色依旧平静,似乎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未有所觉,只是握成拳的手背青筋冒了又冒,他沉声吩咐道:“赏完罚去校场多做几月特训。”

定谦这才翻出窗去捞人,他身手利落,转瞬间便从另一边的窗翻进了夜色里。

待戚玄迟出门寻人时,白知柒早已睡死在了桌上,戚玄迟恰好上前接住她将要摔在地上的身子,一手颠了颠,随即皱起了眉头。

太轻了,软的像朵棉花。

他很快便注意到了人脸上的血渍,连带着脖间手掌都残留了不少痕迹,显然是抹到一半就睡死了过去。

夜里很快响起了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响,随后便是舀水的“哗啦”声。

白知柒感觉身上时不时传来暖意,好像是有人在用热毛巾擦着她的脸,动作算不上是轻柔,因为白知柒是被人狠狠搓醒的。

白知柒迷蒙睁开一只眼,奈何此时已熄了灯,她只能看见那人漆黑的身影,和其洗换毛巾时随意的动作。

“画意...”白知柒撒娇道:“你轻一点,搓疼我了。”

戚玄迟手上动作一顿,似乎没想到她会在这时清醒过来,他没搭理她,手上的动作倒是缓了许多,脸上暖烘烘的触感舒服的白知柒直“哼哼”,她在毛巾上蹭了几下,像只懒洋洋的小猫渴望人的抚弄。

戚玄迟下意识收回毛巾,伸出了手,白知柒就自然而然的蹭到了他的掌心,因着常年舞刀弄枪持笔批阅的缘故,他的掌心长了薄薄的茧,但在水中泡了那么久,那些茧早就软化了,于是白知柒蹭的更加开心,最后还念念不舍的跟着人收回的掌心挨了过去。

“别动。”戚玄迟声音有些克制的沙哑,阻止了她的动作。

白知柒也听话,她倒回枕上阖着眼,双手搭在被上十分乖巧的笑出了声。

“手。”

白知柒于是将两只手举了起来,戚玄迟接过一只仔细的擦了起来,他夜视能力极好,因此不需要灯盏也能借着月色看清她掌心中早已干了的血迹。

“流血了为什么不回屋?”戚玄迟神情平静,但黑眸里掺了些别的情绪,他沉声问道:“等着我来找你?”

白知柒不明白的睁开眼望着他,即便夜色已深,少女明亮的眼睛依旧夺目,明晃晃的诱人,手中的柔荑软乎乎的,透着淡淡的香,戚玄迟终于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伸手覆上她的眼,起身缓缓俯下,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轻颤的眼睫,一下又一下撩拨他本就薄弱的意志。

白知柒突然笑了一声,她这一笑使得戚玄迟停住了动作,他在离她不到半拳的位置停了下来。

戚玄迟将手收回,垂眸静静凝视着她。

少女半眯着眼,显然是正睡得迷迷糊糊,发丝散了一枕,有不少都被她压在了脑后。

白知柒在院里的时候就想明白了画意那一问的含义,她捧着面前这张脸先是起身在上面吧唧了一口,随后倒回枕上阖眼呢喃道:“笨画意,我不喜欢卫珩,我有你们就行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好好的,就够了。”

“你家姑娘我...只想谋生...”

长夜漫漫,少女平缓的呼吸声响在寂寥的夜里,戚玄迟起初先是轻笑了一阵,随后接着替人将身上的血渍清理干净,他动作轻柔缓慢,像是生怕惊扰了床上酣睡的人儿。

很快,屋里最后的一点动静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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