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盈记得,顾元泷亲口告诉过他,他逃出去后是去见过这个母亲的!
既然知道儿子还活着,为什么她现在却来这里祭拜儿子,而且还哭得这么伤心,就仿佛顾元泷真的早就已经死在了这口井里似的?
“阿宁,我的阿宁,娘亲又来看你了!”
此时美人已经一边哭着一边爬到了井边,双手抱住井沿。
“娘亲半个月没来,你是不是一个人在井里十分的冷清?好了,现在娘来陪你了,你不孤单寂寞了。我的阿宁,你想娘了没有?娘这些天可一直都在想着你呢!我做梦都梦到你!”
美人抽噎着,眼泪越流越多。
丫鬟见状都哭了。
“夫人,您快起来。地上凉,您待久了当心生病。”
她哭着低喊,好容易才将美人给拉了起来。
但就算如此,美人眼里的泪水就再也没有断过。
她扶着丫鬟的手,两个人绕到井口后头,然后熟练的点香,烧纸。丫鬟一边忙碌着,美人的双眸依然盯着井口,一边流泪一边喃喃自语。
她嘴里所说的话也都是如何思念这个早夭的儿子,以及追忆儿子小时候和自己独处的时光。
这一幕乍一看真是催人泪下。
可是夏盈却哭不出来。她只觉得骨子里凉飕飕的,阴风还在不断的朝着自己的五脏六腑里灌进去。
她好冷,也好怕!
因为……根据这位美人刚才的说辞,这种事情她已经做过不止一次了!
这个女人到底在干什么?
以前顾元泷说他这个亲娘恐怖,夏盈还觉得这孩子大惊小怪。现在亲眼见到这么一幕,夏盈也觉得这个美人恐怖如斯。
不过好在,这个祭拜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
也就只把带来的几把纸钱给烧完了,丫鬟就起身又拉上美人。“夫人,已经祭拜完了大公子,咱们该走了。”
“我不走。你让我再多留一会,我陪阿宁说说话。”美人哭着摇头。
“夫人,不行啊!咱们本来就是偷偷出来的,要是给府上的人知道您又来翟府了,老爷肯定要生气的!咱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丫鬟又哄又劝,手上也拼命拉拽着,可算把人给带走了。
不过一路被带离的时候,美人还一路呜咽着,也洒下了一路不舍的泪花。
一直到人走运了,夏盈才松口气。她连忙回头去看,就见顾元泷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哩!
“泷哥儿,泷哥儿!”
她连叫了几声,顾元泷才慢慢回神。
然后他身体就是一晃,差点摔倒。
夏盈赶紧扶稳了他,她牵着他走到井台边坐下,才见顾元泷开始慢慢恢复了。
只不过,这孩子的脸色依然惨白一片,双手也冰凉刺骨。
曾经一个人面对了那么多艰难险阻,就算被唐山长推出去面对全天下学子的刁难他也从容应对,但是现在才不过看到他的亲生母亲,这个孩子居然就被吓成了这样!
不过他这个母亲也的确是让人打心底里觉得惊恐就是了。
夏盈连忙握住他的双手。“好了好了,泷哥儿没事了,她们人已经走了。现在娘在你身边哩!有我护着你,没人会再欺负你了。”
“娘!”
顾元泷就一头扑进了他怀里。
这个孩子还在瑟瑟发抖。
夏盈连忙抱紧了他,她只能不停的柔声安抚他。
等到顾元泷颤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平静,他就轻轻开口:“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您和爹,那就是——当初我去见过这个生养我的女人后,我们出逃的路上就又突然冒出来一支追兵。我知道那些人都是那个女人派出来的。”
“你说什么!”
夏盈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顾元泷点点头,他就把头给抬了起来。
眼底还残存着一丝惊恐,可他的语气却无比肯定:“我可以确定,那些人就是她派出去的。她想让我死!”
“怎么会?那可是你的亲娘……”
“可是她的亲生孩子并不止有我一个。而且,死了的我,远比活着的我对她更有价值。”顾元泷道,“您现在也看到了,她早就已经当我死在了这口井里,甚至还装模作样的表演了这么多年。有她这个亲生母亲作证,我在这世上的存在已经被彻底抹杀掉了。”
夏盈一颗心揪得死紧。
她算是明白顾元泷为什么死活要拽着她一起来京城了。
要是换成他一个人,刚到京城就对上亲生母亲满满的恶意,这么剧烈的打击任谁都受不了。
一个人任凭对外如何刚强,但在血脉至亲跟前,他就宛如刚刚出生的婴儿,如此脆弱,对方随便一个举动就能让他遍体鳞伤。
现在的顾元泷就是如此。
“为什么?”夏盈轻声问。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对自己的孩子做出来这种事情后悔是什么后果。她也根本做不出来!
所以她无法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
“那是因为您和那个女人不是一路人。”顾元泷轻声道。
现在的他状态恢复了些许,他小声和夏盈分析起来。“那个女人的功利心十分强,然而又偏偏装出来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她凭借着她的美貌还有高超的手腕,一开始就把我爹给迷得晕头转向。说实话,要是翟家不出事,家里有一个这样的当家主母倒是好事,我爹也一定会和她琴瑟和鸣下去。然而偏偏,翟家出事了。”
“她想尽办法嫁给我爹,为的就是名利双收。结果她哪里想到,我爹的个性那么锐利,竟然拼死也要进谏?眼看靠山要倒了,她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开我们父子,扭头就又攀上了另一个清贵人家——那也是我们翟家的死对头。到头来,翟家倒了,她却依然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她再这么装模作样的悼念一下我,又给人留下了念旧的好印象,她依然是那个十全十美的人!当初的改嫁只是不得已。”
“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和清名。什么夫妻之情,什么儿女之爱,在她眼里全部都是助她上位的工具。一旦发现这些工具不中用,她立马就能将之摒弃掉,而且还是一脚狠狠的踩下去,绝对不让对方有在爬起来的机会。甚至……”
顾元泷顿一顿。
“就算是亲生儿子,她也依然能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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