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3护短(1 / 2)

江德深转头朝对方看去,语调僵硬地唤道:“端木大人。”

端木宪就站在距离江德深仅仅两步的地方,微微一笑,看来雍容儒雅,人也略略胖了一圈,神采奕奕。

自七月中旬端木宪小卒中后,他就一直闭门不出,至今也足足一个月了,不少朝臣都猜测着端木宪的身子就算没那么差,恐怕也没那么好。

可现在看来,端木宪这老东西好着呢!

这个老狐狸!江德深在心里暗自嘀咕着,有种不妙的预感。

端木宪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德深,问道:“江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

江德深可不信端木宪不知道三皇子的死,不过对方既然问了,他也不怕多复述一遍。

然而,端木宪根本没打算给江德深说话的机会,抢在他之前斥道:“你这样跪在这里成何体统!”

“你是三皇子的外祖父,三皇子英年早逝,你悲痛欲绝,本官也是可以理解。”

“可是,你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不是无知妇孺,莫要在此无理取闹!”

“也没人说不让查三皇子的死因吧?当地官府已经在查了,难道还要事无巨细地跟江大人来禀报?”

“哎,江大人,你要真那么不放心,当初怎么不跟着三皇子去岭南呢?”

“三皇子现在虽然死了,不过家眷还没死,还要去岭南的,江大人要不要一起‘上路’?”

端木宪故意在“上路”这两个字上加重音量,让人觉得他这个词用得意味深长,好像是上黄泉路似的。

论起耍嘴皮子,端木宪可从来没有输过人,噼里啪啦地对着江德深就是一通炮轰,说得江德深根本就没有插嘴的余地,面庞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时隐时现。

“端木大人,你未免欺人太甚!”江德深咬牙道,怒气在皮肤下汹涌地起伏着,“下官只是在为冤死的三皇子请命而已。”

“我欺人太甚?在这里‘跪谏’的难道不是大人吗?”端木宪嘲讽地勾了勾唇,“大人莫非是想仗着自己是老臣,就要以老卖老?江大人贵庚?要真这么老了,不如致仕好了。”

“端木大人还真是巧舌如簧!”江德深的声音冷得几乎要掉出冰渣子来,腰杆挺得笔直,“下官何曾说过要致仕了!下官只是想求见摄政王,请他还三皇子一个明白而已!”

“看来江大人决心不走了!”端木宪叹息地摇了摇头,慢慢地抚了抚自己的衣袖,“难道大人跪谏不成,还想要死谏不成?”

端木宪挑眉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江德深,就差挑衅说,你有种就死死看!

后方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官员,亲眼看着端木宪三言两语间把江德深逼到了死谏,心里都是复杂,暗叹道:这首辅还是首辅!

“……”江德深则是面黑如锅底,短短不到半盏茶功夫,就被端木宪逼得进退两难。

现在,他要是“进”就得死谏,而他还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要是“退”,那就等于承认自己在闹事,不仅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十有八九还会被端木宪逼得致仕。

老狐狸,端木宪这个阴险的老狐狸!江德深在心里恨恨地暗骂着,他不觉得自己不如端木宪,也不过是对方占着首辅的高位咄咄逼人罢了。

端木宪也不再说话,就是似笑非笑地俯视着江德深,江德深的额角渐渐地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气氛凝固。

后方的几个官员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也是头大。

须臾,一个中年官员从廊下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赔着笑脸,先给端木宪行了礼:“端木大人,您看着精神不错,想来身子大好了吧。”

跟着,他就又看向了江德深,俯身将其搀了起来,“江大人,你怎么在这里跪着?三皇子的事,小弟也听说了,江大人你节哀顺变吧。江大人,你看着憔悴得很,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中年官员给了江德深一个台阶下,半是拖半是拉地把人给拽走了。

端木宪也没拦着这两人,把双手背在了身后,慢慢悠悠地往武英殿的方向走去。

至此,端木宪正式结束了休养,重返朝堂。

八月十三日,经由内阁提议,任原吏部左侍郎范培中为新任礼部尚书。

八月十四日,由慕瑾凡率领三百金吾卫护送一批火铳前往晋州。

之后几天,朝廷上就有些不太平,一干文臣们接连称病,提出休假。

休假是假,他们话里话外表达出来的意思只有一个,既然慕炎做事如此自说自话,不顾群臣的意见,那就表示他不需要他们了,他们干脆就请假回家歇着好了。

这些朝臣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这才短短四五天,就有近三分之一的文臣休了假,朝廷几乎无法维持正常的运作。

谁都知道慕炎的人大多在军方,这些文臣就是想要看看慕炎手忙脚乱的样子,想让他知道这朝堂可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想让他对着他们服软。

这是一场摄政王或者说是新君与朝臣之间的博弈,现在就看谁先退一步了。

除了这些文臣外,其他人也都在观望着,想看看慕炎会如何化解这次的危机。

慕炎却是没心没肺,像是完全不知道着急似的,这一天一早,他就独自兴冲冲地跑去了东厂。

“大哥,跟我一起去看马球吧!”

慕炎一进门,开口就是这句话。

“……”岑隐恰好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抬眼看向正前方嬉皮笑脸的慕炎。

他本来以为慕炎突然跑来东厂找自己是有什么急事,没想到居然是为了马球。

不仅是岑隐觉得无语,小蝎亦然,默默地等着岑隐发话让慕炎滚。

也不用人请,慕炎就自己在书案的另一边坐下了。

他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笑呵呵地对着书案后的岑隐挤眉弄眼,贼兮兮地说道:“今天蓁蓁和姐姐都会去,大哥,你就不想去吗?”

“……”岑隐合上了手边的公文,薄唇微抿,没说话。

慕炎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大哥,你这样不好哦!”

就算没人理他,慕炎一个人还是自顾自地说得欢乐:“大哥,不是我说你,这些个公务是永远做不完的,明天做还不是一样!”

“做人啊,要劳逸结合。该紧紧,该松松,你在该紧的地方这么拖拖拉拉的,磨磨唧唧的,我看姐姐肯定也烦你了,不然怎么连打马球都没告诉你?”

慕炎说话的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岑隐的脸色微微一变,一不小心就被慕炎的话牵动了心绪。诚如慕炎所言,姐妹俩都没有与他说过打马球的这件事……

慕炎在心里暗自窃笑,脸上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谆谆相劝道:“大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再不主动点,小心后悔莫及哦。”

“……”岑隐的失态只是短短眨眼间的事,不过转瞬,他就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岑隐觉得由着慕炎瞎说只会越来越不像样,他干脆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阿炎,上次金吾卫生擒的几个南怀探子,东厂已经审了……”

岑隐说得是上次来救历熙宁的那几个南怀探子,本来慕炎是交给金吾卫的,可是金吾卫在审讯上委实太弱了,审了两天,也没审到什么,后来慕炎干脆就拜托了岑隐让东厂审。

东厂出手,就是铁打的筋骨也熬不住,很快就撬开了这些南怀探子的嘴巴,审出了一些东西来。

然而,岑隐想说正事,慕炎却一点也不想听,直接打断了他:“这事不急,一会儿再说也一样。反正人跑不了。”

慕炎嫌岑隐墨迹,干脆站起身来,他绕过书案,一把拉起了岑隐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算了,大哥,别说废话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晚了,就赶不上马球比赛了。”

慕炎也不给岑隐反对的机会,就拖着他兴冲冲地往屋外走。

“……”小蝎眼角抽了抽,只能跟了上去。

慕炎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在嘀咕着:“都这个时候了,比赛估计都开始了吧,都怪你磨磨蹭蹭的……”

于是乎,屋子外的东厂番子看着这一幕一个个都傻眼了,僵立在原地。

有人暗暗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想看看这是不是一个梦。

慕炎对于其他人古怪的面色毫不在意,一边拉着岑隐往前走,一边扯着嗓门喊了起来:“备马!”

几个东厂番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胡子不确定地以眼神询问身旁的三角眼同僚,要不要拦?

三角眼不太确定地又去看另一边的一个青衣小內侍,以眼神表示,他瞧着督主好像也没不乐意,所以应该不用拦吧?

那青衣小內侍眉心微蹙,看了看跟在岑隐身后出来的小蝎,最终没敢上去拦,轻声嘀咕道:“这摄政王也太放肆了……”

他身旁的两个东厂番子也都听到了,深以为然地频频点头。没错,这个什么摄政王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就在一众东厂番子灼灼的目光中,慕炎和岑隐各自上了马,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东厂。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万里无云,正是适合打马球的日子。

马球赛安排在了谨郡王府,也就是蓝庭筠的府中。

当慕炎和岑隐抵达郡王府时,才刚刚巳时而已。

不等二人敲门,王府的一侧角门已经打开了,从府中策马而出的中年男子正巧与慕炎、岑隐撞了个正着。

“……”

中年男子也就是谨郡王,差点没从马背上滑下来,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几步外的岑隐,几乎傻了。

虽然岑隐穿着一身简单的常服,但是谨郡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岑隐,脸色难看至极,第一反应就是,岑隐毫无预警地突然登门,不会是抄家来的吧?

“岑督主,摄政王。”

谨郡王一时忘了下马,复杂的目光在岑隐和慕炎之间来回扫视着,第二个反应是,这两人怎么会在一块儿?!

谨郡王觉得这世界似乎有些玄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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