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吹嘘:“看看吧,不是我夸我的儿子,是加寿加禄加福执瑜执执璞小六都这样说,坏蛋哥哥也写得明明白白,你还可以看看宝珠嫂嫂的信。”
镇南王手中现看的,是元皓的信。
“叩请爹爹母亲金安,元皓当差,元皓打了坏蛋官员。这坏蛋官员跟坏蛋舅舅的坏蛋不一样……”
镇南王有了自豪感,耳边就传来公主的话,王爷赶紧把儿子讨回来:“是你我的儿子,怎么成了你一个人的?”
长公主嘟起嘴:“可是你最近不喜欢我的元皓,你怪儿子离京不要你。”
“再怪他不要我,也是我的儿子。”镇南王打开抽屉,把儿子的信往里放。长公主站起来:“这信是我收着的。”
一叠子信到她手上,镇南王笑道:“这些给你收着,明天送回太后。”还有公文没有看,镇南王拆开第一个,更是喜动颜色,脱口道:“办得好!”
“还有谁能比我的元皓还办得好?”长公主露出不服。
镇南王轻笑:“那你来看看吧,这差使元皓办不了,你看信就能知道,他正在海边耍赖捡大珠贝。”
长公主就过来看,见公文上写着:“日前捉拿大天余孽一百零三人,林允文在逃。”下面有某地官印。
长公主歪着面庞寻思:“这是往山西去的小城吗?”
打算去找地图时,镇南王笑道:“正是。林允文这东西,他等得太着急,人聚得差不多,还不给他迎头一击吗?”
“可我的元皓不在,背着元皓就敢立功?”长公主“花容失色”以后,又“愤然”地摇了摇头。
王爷失笑:“你呀,你这当娘的,半点儿不担心儿子?我可又要生气了。”
“我也想问你,儿子在外面,身边只有父亲和坏蛋哥哥不多的人手,你是怎么安排的?”长公主反问。
手腕上一暖,让镇南王握住。自从打着陪伴太子西山巡视的名头儿,镇南王除去中间回京见皇帝以外,回家很少而且匆匆,夫妻算久不亲热。不由得长公主飞红了脸儿,嘟囔的娇滴滴:“这可是书房。”
“是书房怕什么,有床就行。”王爷和妻子调笑。长公主轻啐他:“去西山住几天,回来就学会当兵的混话。”身子轻斜,让镇南王带着,走到里间。
有一张大床,陈设的十分华丽。床的对面,挂着一大幅地图。
“带你来看这个,你以为是什么。”镇南王又和妻子玩笑着,跟她来看地图。
上面有不同的颜色,镇南王指给长公主看:“这些,是我打发出去的人。这些,是当地驻军。这些,是各省监查御史,这些,是乡兵团练。”还有一小团黑色是铁甲军,王爷犹豫下没有说。不是不信长公主,是只要能让她安心就行,不是一定要解释到件件清楚。
长公主哦上一声,直到今天才有几分明了:“坏蛋哥哥要和柳至成亲家,你受冤枉让打发走的将军们,也是有差使离的京?”
“那是自然。”镇南王负手,在地图前踌躇满志:“大天教在京里得到压制,但外省还有肆虐。历来起义,全是人心上下功夫。陈胜吴广,是鱼肚子里藏陈胜王三个字,又让吴广在夜里装神弄鬼,叫陈胜当为王,鼓惑的是人心。”
长公主素来孩子气,但听到这里,不悦的打断丈夫:“大泽乡起义是秦王暴政,怎么能拿来比皇帝哥哥?”
“我的公主,这是打比方,跟你说人心里想什么有多重要。”见到妻子难得的正经面容,镇南王勾起嘴角微乐。
他不再比喻,免得又让妻子不快。笑道:“本来我就是这样盘算,让人去各省清算大天余孽。但用当地的人,实在不放心。从元皓的信里你也看到,那一方的监查御史许平是他嘴里的坏蛋,已经让押往京里来,实在不配为官。是你在这里,我说说吧,外省御史收受贿赂,我早有耳闻。不是我的差使,我也没有证据,我不去得罪都察院。但我提议用他们,休想!”
说到这里,镇南王有些生气,绷着脸儿停上一停。
长公主不再生气,伸手到丈夫胸前抚一抚,又成淘气长公主:“快别生气,这个真好听,快说下去。”
柔荑按在胸前,不怎么样,就能调动出夫妻间柔情。镇南王温柔地笑着,继续往下说。
“打发人出京呢,没有好理由,怕惊动大天余孽。本来正在想主张,恰好忠毅侯跟柳至要成亲家,哈哈哈,”镇南王快活的笑上几声。
长公主又有不悦,抱怨道:“皇帝哥哥竟然把我瞒了,以我看,把父皇母后也瞒了吧。”
镇南王斜睨着笑,仿佛在问把公主瞒上难道不应该吗?
长公主没看他,自己又眉开眼笑:“幸好啊,我的元皓很聪明,元皓知道出京是要当差立功,元皓跟了去,我的元皓啊……”
“我们的元皓,又你的了,”王爷抱怨着公主。
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回话:“是时候了,王爷这就动身吗?”
长公主奇怪:“这么晚了去哪里?”
“柳至有个好法子撬开黄跃妻子的嘴,他说晚上合适,我去看看。”镇南王在妻子发边爱怜的抚一把,悄悄道:“柳至办案很快,很快我就能回来,你等得及我,等着不睡。”
“我也去!”长公主斩钉截铁,面庞冷下来,她眸光也泛起寒意。这一会儿看上去高冷酷冰,才有出身深宫的长公主威仪:“你忘记了,加寿虽然信里没有写,但黄家的亲戚吃错了哪门子药,竟然敢求到我面前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抓黄家,听她哭的可怜,以为是黄跃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就让人去问柳夫人。在你回来以前,柳至亲自见我回话,我才知道这贱人大胆,竟然敢害寿姐儿!”
镇南王揉揉额角:“是,你是知道的。但,”他更加的柔声:“你可不许告诉太后,老太后有了年纪。”
“那是自然,你也不许说,母后要是知道,还不心疼吗?会让坏蛋哥哥赶紧回来,元皓还怎么继续要大珠贝呢。”长公主前半句很正经,后半句很活泼。
后面又恢复关心的坏蛋姑姑:“所以我把母后宫中的信要来讨好你,可以从你嘴里哄出来安排上好不好,坏蛋哥哥一行没有危险,加寿和元皓也就没有危险。”
她的丈夫了解她,所以不会奇怪。轻笑一声:“原来是哄出来我的话。”让跟公主的人取件披风,自己也披上一件,夫妻携手出门,上车上马,往刑部里来。
……
秋风对牢狱里的人是凄凉的,特别是没有丈夫又失去女儿的黄夫人。
她缩在墙角里,却没有哭。女儿的死,让黄夫人早就哭没了眼泪。她的心里只有恨,只想杀了袁加寿。
恨的她没有功夫想别的,就是今天刑部把她抓来,说黄跃的案子又有新案情要审她,黄夫人都没有多想。
她关在单身牢房里,待遇也不错,她自然更不寻思。
往窗外,见星辰耿耿,黄夫人愈发的思念女儿。
她在家里时常呼唤女儿的名字,为女儿招魂,有家人早传出来夫人病得不轻。在这里也不例外,黄夫人叫着女儿的名字,喃喃的自语不停。
但奇迹出现了。
窗外,有一个姑娘,穿的衣裳跟黄姑娘家常打扮一样,发髻也是她习惯的晚妆,露齿轻笑,胭脂轻红,活脱脱就是黄姑娘。
“女儿,你来了。”黄夫人走到窗前叫她。
这姑娘却在十步以外不肯过来,幽然地叫一声母亲,也有黄姑娘的腔儿,拜上三拜:“母亲,您日日想我,我贿赂地府出来相见。”
黄夫人大喜:“花多少钱?母亲烧给你。”
“多谢母亲,但还有一件事情,要母亲再催促才好。”
黄夫人急切地道:“你说。”
“母亲同人合伙儿出银子为我报仇,却直到今天没有音信。那几家可靠吗?一天不报仇,我一天不能投胎。”黄姑娘泣泪交加。
黄夫人急道:“我再去找他们说说,你放心,全是看着袁加寿不顺眼,对你同情的人。有……。”
这种时候,院子里自然不会出来更夫和巡逻。只有墙壁的另一边,屏气凝神坐着柳至、鲁豫、尚书张良陵和镇南王夫妻,还有一个书办在快速书写。
等到黄夫人那边说完,柳至等人也离开这里,到尚书的公事房。有几个男女在这里,黄姑娘也在这里。
“张尚书,你让我女儿帮忙,也帮了。咱们说好的,我家大嫂有罪,可不能连累到我们。”几个男女哀求着,是黄跃的族亲。
这一位黄姑娘,也是黄姑娘,是她装扮的黄姑娘堂姐妹,最相似的一位。
张良陵道:“你们放心,我说过不连累,一言九鼎。”黄家的人千恩万谢而去。
转向柳至,张良陵重重拍打他的肩膀:“还是你行,你一到,这没几天就破了案子。”
是柳至看过案情的现有案卷,就说了一句话:“这笔现银黄家拿不出,虽然前阵子卖地卖东西的。必然,有同谋。”
张良陵由柳至放手而为,还有一个人很配合,也有功劳。
他又对鲁豫露出满意神色:“老鲁举荐的你,他说没有你不行。”鲁豫撅撅胡子:“我就是客套话,让让年青人,没有想到你还真的找他来。”
张良陵笑道:“你这不是老姜弥辣,你这是老姜不服气。收起来吧,下面抓人拿人全是你的事情。”鲁豫表现出气哼哼走了。
但柳至离开刑部的时候,鲁豫在大门迎上他,问道:“你还坚持得住吗?”
柳至先没有明白。
鲁豫道:“跟忠毅侯的亲事,你还坚持得住吗?”鲁侍郎幸灾乐祸:“你没有那么大福气,不行就对皇上说你犯糊涂,张尚书今年又说要告老,你不回来可就晚了。”
柳至对他甩甩袖子。
对着他的背影,鲁豫羡慕的快要眼红:“十年之约?你可真有福气啊。”却原来,鲁侍郎是关切。
拐过墙角的大街上,柳至正在道:“有这么关心人的吗?你自己听听,好听话让你说成什么德性?什么人呐这是。”柳至也听得出来。
……
一早,孩子们挂念大鱼起得很早。在白天,大鱼也看得更加清楚。
小山般的大,悠然的浮在海面上,让看到的人心生满足。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念过这书的人有多多少,但见到的人少又少。
早饭,在最高一层吃。袁训得孩子心的说今天不念书,不习武,尽情的看大鱼,但晚上要早回船舱,并且用三个晚上写一篇大鱼的文章,每个人一篇。
没有学过做文章的元皓会写信,虽然是他口述,姐姐们帮他整理,保留元皓的语气,写下来,让元皓比着抄一遍。但坏蛋舅舅认为元皓也应该做一篇。
韩正经也就有一篇。
元皓和韩正经很喜欢,因为小红说:“我也要做。”袁训说她有父母在身边,平时不写信,也没有韩正经上的学多,未必做得出来,是禇大路说帮忙,袁训才说可以做。
看看做文章还不是任何一个孩子都可以,元皓和韩正经把大鱼看得更认真。
赵老先生呢,认为侯爷的话是今天不专门有个钟点儿念书,但这场景念书正是时候。
于是,老先生就带着小六苏似玉、韩正经和元皓,还有小红花。禇大路跟萧战一年的人,他们都念过庄子,从禇大路以上的孩子,赵老先生都没有叫上。
这边一面看大鱼,一面整齐的念起来。“北冥有鱼,”老先生摇头晃脑。
“北冥有鱼。”孩子们眼睛瞪得大大的。
袁训借鉴一下,把描述大鱼的书,尚书肚子里还烂熟,是孩子们没有看过的,说给儿子们女儿们和媳妇们听。宝珠送果子,也让留下来听侯爷说书。他们自成一个角儿。
梁山老王带着萧战和加福,也是说他知道的书,也指指点点如果捉这条大鱼,一条船应该怎么打,两条船怎么打,三条船怎么打。
张大学士和太子殿下迎海风而立,谈书论眼前也是畅快。
袁训一面说书,一面悄悄打量萧战和加福。自从昨天晚上他发现太子和加寿偷偷的亲香,就在袁训心里对萧战存上一份防备。
这防备怎么跑到萧战这里,这得问侯爷自己是怎么想的。
再上岸去,不能让他们再睡一个车里。侯爷这样想着,又庆幸白卜给的船舱都大,三个女儿一个房间,各安下一张床。有时候轮流陪如意睡,但加福却不会再跟萧战睡在一起。
看得多了,就会让萧战和加福握在一起的手拧起眉头,但很快又让小孩子们整齐的念书声收回过重的疑心。
“故曰……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在这朗朗的念书声里,侯爷有时候暗笑自己乱想好似不大对头。
这一天孩子们很快乐,高处风大,但白卜接他们以前考虑到,用布幔围住四面,要看哪一面,就把哪一面解下来,余下的布幔,足可以把风挡住。
于是午饭在这里用,下午听赵老先生说了庄子,逍遥游都背得滚瓜烂熟,又听了很多大鱼的故事,赵老先生又指点他们写文章的起承转合。现场大家说说话,老先生听一听,把说的好的挑出来,稍加润色,说这就是文章,不必晚上做,这就得了。孩子们大乐,把自己的文章背熟,说晚上写下来。
虽然有梁山老王指点海战,也没有一个孩子有吃大鱼的话出来。他们对着小山似的大鱼,在一定的距离跟随着,不把大鱼吓跑,就心满意足。
赵老先生说了一天,算累了一天,但他能看到大鱼很快乐,到晚上也不觉得累。
白卜见到孩子们喜欢,寻思忠毅侯也只能喜欢,在一旁眨巴着眼,想着怎么提出来他要钱。
见晚饭上来,白卜扮小子斟酒,对袁训更近似于谄媚。但今天这酒梁山老王说为大鱼,大家尽醉,所以袁训说酒多回船舱睡,白卜送他回去,今晚没有多话。
很快,孩子们也各回船舱,提笔铺纸的,写起自己的文章。
元皓等姐姐写完才能照顾到他,他就坐着念念叨叨,生怕把赵先生为他整理的文章忘记。
韩正经是左有祖父,右有二祖父,帮他记着呢。老侯写一个字,韩正经抄一个字,二老爷负责添茶研墨。
笔墨香浓,三个人全神贯注,都觉得安宁如斯真是不错。
二位老王和赵先生还在用酒,萧战写完上来看视祖父,帮着他们倒酒的间隙,走到海边看海面宽阔,任由海风吹打胸膛。
他问过白卜,知道不能一直跟着大鱼,他们不能走太远。正要下去再问加福文章写好没有,写好再上来看大鱼喷水。见远处,一片白乎乎的月光飞也似过来。
萧战笑道:“这月光奇怪,竟然这么快?”再一看不对,月光哪有成块的分割出来的,就叫过白卜来看。
白卜一见之下,激动地跳了起来,大笑道:“小爷,鱼汛,这是鱼汛到了!”
往船舱处就跑,边大叫手下:“稳住船,小心暗流。”然后就拍袁训的舱门:“看鱼,小爷们又一件高兴事情,鱼汛到了!”
袁训紧闭舱门,正搂着宝珠从窗户看外面大鱼,笑道:“还是坐船的日子好,咱们能睡一处。我享受享受吧,等到上岸坐车,就要把你让给寿姐儿。”
宝珠用帕子为他擦拭额角汗水,喂他吃醒酒汤时,白卜过来。
袁训有些来火:“没见过鱼吗?跑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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