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殷殷:“只是怎么办,大学士可说了什么?”
董夫人笑容满面:“娘娘是六宫之主,满京里的人都知道,加喜有一半儿的光景养在太后膝下。娘娘何不请旨太后,主动揽起这件事情。或在宫里办也好,或在袁家办也好,太后必然是喜欢的。”
皇后点一点头。
“太后喜欢,这门亲事早落尘埃。皇上至孝,柳至大人的官职何愁不能恢复。”
这句话切中皇后心坎,她叹上一口气。
她总要有个依靠,以前是柳明柳晖的时候,太子不喜欢。换成柳至,太子喜欢,皇帝却又不喜欢。柳至自己跟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钻营的动静。对皇后却成心病。
董大学士及时的出现,命儿媳在去年相对正常日子,稍勤快些给皇后请安。慢慢的,中了皇后的意。
今天这及时的提醒,皇后刚才恰好在想。不由得她感慨万千,太子虽然不在京里,老臣们为他筹划不变。国舅起得来,对太子总是一份儿助力。
这一句她已是听到心里,董夫人下面还有话。
“亲事一旦定下,皇上对国舅重起重视。这宫里的妖魔鬼怪,从此要让娘娘三分。”
话虽不多,道理看似也简单,但对于皇后来说,似久旱遇到的大雨,痛快淋漓的把她滋润。
“是。”她低声说得平稳,微红的眼眶却可以看出她内心的起伏。
董夫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得了皇后一件赏赐的小东西离去。女官亲自送她,皇后坐着品味寻思时,宫女进来一个,悄声道:“又翻天了,太上皇不过是个风寒,昨天各宫的娘娘们去闹了一天,小佛堂里挤满了人,就差有人割肉煮汤。今天一早,又都往太后宫里,各自带上小香炉,就在太后廊下闹起来。跪着说祈福,也不怕一堆的香薰到老人家。”
“都有谁?”皇后淡淡。
“正月里新得宠的刘嫔,上个月新得幸的贺嫔,去年那几个也在,德妃娘娘本来说也在,见到欧阳那还不死的,德妃娘娘和端妃娘娘约着去小佛堂,避开了她。真是的,跟见瘟疫似的,亏得欧阳容皮厚,还不一头碰死,居然有脸活着,也在太后宫里跪着呢。”
皇后打心里厌恶,董大学士的话更上她的心头。让宫女出去,皇后自言自语:“皇上守着一个孝字,各宫里的人都想讨太后的好儿。现放着加喜是她心爱的,又有十年之约,我们明占着好处,为什么不要?妖魔鬼怪也往太后面前去,独我们就不行?”
还有国舅的官职…。皇后想到这里,叫人到面前:“宣柳至夫人,她若问说什么,对她说加喜生日的事情,她是未来当婆婆的,她就没有想过不成?让她拿个主张,来对我说说。”
再一想:“叫云若也来,我还得交待他,他父亲的官职由他而起,他也不小了,能分担夜巡,倒不能分担这个?”
这个人去了,又一个人进来,皇后认出这是个管外官进见的人,觉得打扰她想加喜过生日,皱眉道:“又来了谁要见我?”冷笑道:“别又是那送女儿进宫的人家。”
“回娘娘,去年新调到都察院的御史常伏霖,奉旨出京巡视回来。他是夫妻同行,如今在宫门叩见,皇上在见常大人。常夫人往内宫,先请太后的安,又请娘娘的安。如今已先往太后宫中,一是请安,二是见她的女儿常增喜。娘娘若是不见,我去回了她。”
“慢着,”皇后听出来这是谁:“原来是增喜的母亲,等她从太后宫里出来,对她说,我也见见。”
太监说声是退下,皇后让宫女去打听:“常增喜不过是加喜陪伴,但是袁家的亲戚,去看看太后怎么对待。还有,常增喜,韩添喜,都是这个月过生日。就在加喜的后面,如果太后有意恩赏同过生日,咱们可不能不知道,直到太后说到面前才懂。”
宫女去了一时回来:“幸亏娘娘想着去问问,娘娘知道常增喜的母亲是谁?就是那画画儿的人。”
皇后动容:“画是她画的?”
“正是呢。”
……
一共八幅画,裱好,上下全是玉轴,在太后宫里当个正经摆设挂着。
头一幅,是元皓手持渔网守着打鱼。
第二幅,是元皓帮香姐儿拔兰花,兰花从岩石缝里顽强生出,枝叶半折,两步处,元皓摔坐在地上发怔,手里还有一片兰花瓣儿。这是没拔出来,反把自己摔了一跤。
初看唐突兰花,却是太上皇最爱看的一幅。
太上皇对玉珠呵呵:“你画的很好。”
玉珠压抑住喜欢,谦逊地道:“少时学过几笔,没有大家指点,难入太上皇和太后法眼才是。”
“笔力倒也罢了,但难得捕捉的形容儿好。再有名的好丹青,他没跟着去,纵然见过元皓,让他画,不过端端正正的模样儿,哪有你这个有趣?”太上皇又看一眼画,又一次笑得合不拢嘴:“这是元皓捣蛋图。”
太后不答应:“分明是嬉戏图。”
两个人正争着,偏殿里摇摇晃晃走出小小孩子,头戴宫花珠饰,宫衣上也不少宝石珠子,三步就要摔的腿软劲儿过了来。
太上皇和太后大喜:“多喜,你醒了?”
多喜郡主听到叫她的名字,笑嘻嘻她也叫:“道喜,道喜。”
太上皇和太后大乐:“你叫多喜,不叫道喜。”
多喜郡主伏到太后膝上,回身才改了话:“大喜,大喜。”偏殿里又出来一个,这个走路得有人抱着,几步兴冲冲一挪,几步又软得不想走。到多喜身边跟她挤在一起,仰起小面庞笑:“大喜大喜。”
太后笑道:“你叫加喜,不叫大喜。”
多喜和加喜一起回身,奶声奶气又说着:“真喜真喜,天天喜,”多喜一周岁出去,说得清楚一些,加喜除去说大喜清楚,别的一概含糊。
玉珠心头怦然直跳,见偏殿里奶妈扶着,又走出来两个孩子。一个黄色宫衣,一个蓝色宫衣,也有一脑袋三、四朵小珠花,笑嘻嘻出来。
也到太后面前报姓名:“真喜。”太后指向玉珠:“真喜的娘。”真喜对玉珠瞅瞅,这个人不认得,继续对太后去笑。
另一个是韩添喜,也报姓名:“天天喜,”四个人挤在太上皇和太后膝前,扒着他们的衣角,口水想不流在上面都难。
太后让玉珠抱会女儿,玉珠谢过,从奶妈手里接过增喜。增喜不认得她,又玩得正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偏殿里跟着孩子进宫的袁夫人和安老太太赶出来,孩子刚醒,她们出来晚上一步,见是玉珠招哭的,安老太太埋怨她:“放下来吧,你招她作什么,别一起都招哭了。”
玉珠讪讪:“我刚抱到手里,”有心不想还,却见到如老太太所说,小孩子哭,是会过上的。增喜大哭着寻找姐妹,添喜见到,撇着小嘴儿,也跟着伤心起来。加喜见到,“哇”,在太后手里也是大哭。太上皇急了,刚才还夸玉珠呢,这就变了脸色:“你退下吧,多喜……”
“哇”,多喜也大哭出来。
殿外的廊下,有许多嫔妃为太上皇祈康健。听到哭的凶,走进来陪笑出主意:“是饿了吧?”
“要花吗?”
玉珠不情愿的把女儿还给奶妈,对太后辞行。太后倒不怪她,让她下回再进宫来,好好说元皓在路上。太上皇勉强有个笑脸儿给玉珠:“等多喜睡的时候,你再来回话。”
多喜在他手上,“哇哇,”年纪最大,嗓音最响,成了哭的最凶的一个。
太后赏了东西,宫女代玉珠抱着,安老太太送她出太后宫。这里宫门上,玉珠让祖母不要再送。见宫女知趣后退,玉珠小声道:“祖母,您愈发的偏心曾孙子,把增喜添喜全弄进宫,以后养得全如好孩子一样眼高心大,可怎么好?”
女儿发上珠花虽小,珠子却大。玉珠又生出如对好孩子的心思,以后回到家,家里可供养这样娇贵的孩子。
安老太太用拐杖要打玉珠:“快回家去看你的好赏赐,你管我怎么带孙子。”
玉珠笑着去了,在外宫门上,见常伏霖已在,有个太监跟着他,皇帝也有一些赏赐。
夫妻两个乘船出的京,路上马车是雇的,好孩子一直说脏,他们回京,也是没有马车。进京就进宫,这出宫往家去,也是雇的车子。
路上不好说话,进到家门常夫人接住皆大欢喜,一面让人请常大人是不是能早回来,一面打发玉珠夫妻回房换衣裳洗漱。
一进房门,常伏霖笑道:“我先说。”
“我先。”玉珠抢道。
常伏霖好笑:“那你先说。”青花帮他换衣裳,玉珠把太后宫里的事情说上一遍,说到女儿的小宫衣,玉珠也觉得得意,比划给丈夫看:“她这样的走着,就直到太后面前去了,小脸儿上笑呀笑的,太后很喜欢。”
“我看出来了,这也是个以后一个月五十两银子的孩子。”常伏霖自己端详镜子,让青花去取玉珠衣裳。
玉珠一愣:“什么一个月五十两银子?”
“我去见皇上,太监们找我要赏钱。我不在京里,那以前不认得我的太监,也把我打听的清楚。说皇上传恩旨,四妹夫一路的人从此过了明路,都有一笔按月领取的银子。好孩子跟正经,每个月皇上赏四十两,太后赏十两。”
从宫里出来到家,有小半天,常伏霖还是得意溢于言表。
青花放下衣裳对玉珠道喜,玉珠让她起来,另外的丫头才进来。原来她们见主人出京,并不时常在房里侍候。但真的全到了,也不过几个人。
玉珠还没有和丈夫说完话,只留下青花一个在,让别的人全出去。看着稀薄的几个,想到增喜在宫里一团锦簇。虽然侍候的人大多不归她,但也不会亏待于她。
玉珠不由得喃喃:“这一个,好似也有好孩子的品格了。”
“因为她生得好呀。”常伏霖以为在说好孩子,接上这么一句。玉珠扑哧一笑,随即也满满的得意起来,兴兴头头换衣裳,对常伏霖和青花笑道:“可不是,她生得好,从祖母开始标榜她。这不,标榜出一个月五十两银子。等她回京,指不定怎么夸自己。”
青花恭维的别致:“一个月五十两银子,相当于什么官儿?”
常伏霖和玉珠大笑:“反正不是最末流的官儿,这进项,竟然算是个上司手里常差遣的。是得意的人儿。”青花也跟着高兴起来。
常都御史进门的时候,还有一个官员同行。官员对玉珠道:“夫人呈给皇上的画,泰山祭祀图,皇上甚是嘉奖。泰山祭天不是小事情,这画要存档。夫人画的虽对景儿,到底笔力弱。特命我司以夫人之画为底稿,重新画出来。以后,要常来请教夫人,还请多多赐教。”
玉珠和官员谦词着,常伏霖对父亲低声道:“也只能问媳妇,我当差呢,我没有跟去。”
常都御史欣然感叹:“有时候我想想袁家,有他的富贵不是没有原因。”
“是啊,一双好人。”常伏霖也这样道。
……
马车疾驰,齐王算算,好些天已过去。天气更暖,路边野桃杏花似一闪而过的云霞。正是没有时时流连,看的不清楚,绚丽的似梦醒后难以忘记的情怀。
梁山老王已不再跟袁训打听去处,齐王也收起好奇心。对他来说,不分昼夜的快马,是头回经历。日子也粗旷泼辣,是淋漓尽致的痛快。
此时是夜晚,这段路也不算平坦,只以春风花香为弥补。看两边,昏暗的有小丘陵,好似张开大口的怪兽。
草深山险,应该有……齐王刚想到这里,“叮铃铃”,一枝响箭过来,上面系着的东西发出撞出的脆声。星月也暂时黯然时,齐王却精神来了。
“爷小心!”他的人护住他。齐王不耐烦:“给我留个看的地方。”
两边发一声喊,冲下十几个人来。齐王失声:“这几个人也敢劫道?”袁训更没有废话:“万大同前行!关安,再来四个,跟着我。”齐王是看热闹的,也跟上。
马车别说停了,慢也没有慢,轰轰隆隆长驱而行。万大同和值夜的护卫们开道,有挡路的,一刀下去。
别的人,让袁训关安拿的拿杀的杀。“老关,西行一百里,有个衙门,蒋德跟你去,死人留在这里,活人你带上。办好快跟上。”袁训指一指挣扎的两个人,说过一拍马跟上车队。追上蒋德后,蒋德退下来。
齐王窃笑着跟上车队,约摸下钟点,不会超过一刻钟。
如果说他在京里的日子是御膳,这路上就是大碗喝酒吃肉,强烈的刺激似白口吃芥末,瞬间得到满足。
全是这样的日子齐王也不会烦,但这一天,车队慢了下来。
“舅舅,元皓要过生日了吗?”元皓头一个去问。
“早呢,你放心,亏待不了你。”袁训蹲在水边上净手脸儿。
元皓不放心,元皓得问个明白:“跟六表哥一样的生日吗?”
“他那个生日咱们赶路,哪有好儿呢?等月底你过生日,舅舅送你好东西。”
元皓道:“六表哥的生日有舅母亲手做的面,很好很好。给元皓长寿面就行。”
袁训逗他:“愈发的知道节俭是好事情,但好东西不要了?”
“要!”元皓响亮回答,随后道:“还有加喜,也要过生日了。多喜过生日那天,我们在泰山上帮她吃了面,加喜的生日,元皓也吃一大碗。”
篝火旁忙碌的宝珠抿抿唇,是啊,加喜的生日就要到了。但想来在太后面前不会过得差,但为加喜挑寿,有一碗面…。
身后有脚步声,是袁训过来,往火堆上看看,转身叫过儿子们和萧战:“咱们歇几天,你们打猎去。小六生日马背上过得简便,弄点儿好吃的给他。元皓说的是,加喜要过生日,春闱你们表兄全中,今天咱们来顿丰盛,一为显邦他们庆祝,二来预祝加喜生日,三来小六似玉算补上一回玩的,四呢,”对元皓轻笑:“准备下好的,元皓生日这个月里。”
又让小六和苏似玉也跟着去玩。
执瑜绷紧脸儿:“父亲,还有小十叔叔,增喜妹妹,添喜妹妹全是这个月里生日。”
“行吧,你们去吧,别走远,早回来。”
顺伯和孔青父子跟上,加寿等没有说到,但对母亲商议:“我们不帮母亲行吗?我们也去转转。”
宝珠说马车上坐这些日子一定难过,让她们也去。
看着孩子们转过山脚,宝珠走近袁训:“你确定是这里?不会弄错吧?”
袁训指给她看:“那边树上记号,是小沈留下的,我怎么会认错。”找一找:“怎么二妹也去了?你我不跟着,总是不放心。”
“二妹在这里。”香姐儿从草丛里直起身子,给父亲看手中的草:“好多药草,二妹采些。”
当父亲的堆上笑,哈哈打的比平时响:“你在最好不过,留下陪母亲吧,看看加寿也不懂事,也丢下母亲走了。”
香姐儿有了光彩:“我陪母亲,也采草药。”
梁山老王碰碰镇南老王:“看他笑的奇怪,你我打起精神,等下又有事儿。”
镇南老王说他多心:“他累了这些日子,不过笑得响些。”推着亲家:“孩子们走远了,咱们跟上一起玩玩倒是不错。”
二老王也走开,还没有转过山脚,听到欢呼声:“中了,中了的!”刚要笑,另外愤怒的声音出来:“这是我们打的,我们射的箭!”
老王加快脚步过去,见到又一群孩子走出来。其中有一个生得光彩夺目,其中有一个恼怒最狠。手指光彩夺目的:“这鸟是沐麟开的弓,他会一弓几箭,只有他会,是沐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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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字起的,仔哈哈哈。
仔要学着留悬念了,但还没有学会,发现加喜要过生日哈哈哈,所以,这一章小小沈露个影子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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