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吾仙打开一看,竟然是九墟山的山脉图,上面有标注几个点,这几个点,位于绵延的山脉的中间。
“这个地方,”宋刚一指点在李吾仙狐疑的地方,道,“师父以往告诉过我们,万一哪一天战事起来,我们就搬去九墟山此处,名为天龙谷。”
“可是九墟山那里不是有洋人的驻军么?”
宋刚摇头,“不必担心。一来,我们是在山脉里,洋人是在山脉外,只要别故意冲突,他们不敢针对我们,再者,九墟山那边民风彪悍,水苦土寒,洋人不会久待的,只要战事一起,他们投兵而下,九墟山必然空出来。”
想想也是,如果要打仗,自然要占领对手的城市。
之前两国交好,洋人占据九墟山不毛之地屯兵,是为了给皇室一个面子,如今打起仗来,自然不会占据山区了。
二人内功精深,修为也是不俗,谈到夜里也是一点都不困,后来还叫来霍阁、姜楚楚二人,一同商议,众人都认为如果战事不利,弃郁金城搬迁是最好的方式。
巧的是,大江帮燕三娘和竟然深夜过来找李吾仙,原来也是为了此事。
燕三娘头发略显散乱,容颜憔悴了许多。
大江帮上层在白石城几乎被一锅端了,而且本部现在还在召回他们,曹公望通过掌门令让他们弃郁金城全部回白石城。
燕三娘等人知道这是血月门的意思,哪敢回去?
所以最近很是苦恼。
不过这次她不是为自家宗门来的,而是她得到消息,洋人驻扎在外海的海军,有三十几艘战舰往郁金城进发。
与此同时,说好的望京城御林军和汇泉省的援兵连影子都看不到。
“相反,在白石城以东、南、北各方向,凭借天江、怒江、漓江之天险,那里几个地方却在高沟深垒,广铸炮台……”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霍阁等人毕竟对水势了解,这时道:“燕姑娘的意思,莫不是他们要……”
燕三娘点点头:“国家要抛弃郁金城了!!”
北边多山,易守难攻,望京城也在北边,更是国家要地,南方多水,许多省份都有内海,洋人战舰运兵侵略容易。
整个羽民省的位置,都靠近沿海,郁金城的地理位置,更是三面有海,虽然有野外缓冲,真要打根本守不住。
所以这个可能性很大。
“上面应该也知道吧?”李吾仙突然问道。
众人知道他问的是知府和军区那边,但这句话没人回答,因为在座的,也就李吾仙和他们熟悉一点。
过了一会,李吾仙面色一冷,没继续说话了。因为他突然想到,即便上头知道,也不会通知他让宗门先撤退。
要知道,整个金云门占有十分之一郁金城的产业,这些人员、产业一撤退,郁金整个就会陷入恐慌和崩溃之中。
“三娘这边大江帮的意见是什么?”李吾仙转而问道。
燕三娘知道如今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也不隐瞒,直接道:“我们战船准备就绪,如果时机不对,会协助军方进行撤退。当然,我忝为帮派长老,自然也要照顾自己宗门之根本。”
“理当如此。”宋刚道。
宋刚幼时,父母被地下组织杀害,后来被宗门收养,宗门在他眼里,就和他自家一样,就像他不敢拿宗门基业和指玄派对赌一样,他更不可能把宗门基业当做炮灰,扔在这个也许早就被国家抛弃了的战场。
到了深夜,众人方才定下计议:先观察几天,准备好搬迁,如果事有不协,立刻就走。
大江帮战堂如今也没好的归宿,他们准备去大云雾岛那边,占据一处群岛暂时做安身之处,而金云门准备去九墟山。
商议定了,几人心情还是烦闷,宋刚叫人安排酒水,一时边喝边聊。
“皇室要真是这样,我们就反了,做军阀!”酒过三巡,霍阁怒气冲冲。
姜楚楚嘻嘻一笑,“做军阀,甚至做皇帝,到时主公做皇帝,我们都是开国大将!”
李吾仙呵呵一笑:“你醉了。”
“宋师傅,您说呢?”霍阁等人不敢和李吾仙置辩,这时转而问宋刚。
“我暂时只想如何能最大限度保全宗门,没想太多。”宋刚眉头微有忧色。
燕三娘道:“要我说,两位洞主说的也没错。不过…要当皇帝还是算了,李少侠是宗师之材,当皇帝多浪费?”
众人都是哈哈一笑。
霍阁又道:“他娘的,不想那么多,洋狗来了,我便杀洋狗,那些皇室的人如若不来救郁金,我便去杀几个狗官!”
这些人都是武者,说话直来直去,众人都是莞尔。
遇到侵略,自然会保家卫国,但眼下显然不是侵略那么简单,国家很可能抛弃这一块,血月门又掺杂在其中,整个郁金城也许只是一个棋子。
比起国家机器来说,宗门、帮派,也许连做棋子都轮不上。
“朝堂之上,颇多贪官污吏,更有些皇亲国戚,为了保存自身,舍弃南方此等难守易攻的小城,也属应当!”霍阁知道方才妄言了,此刻真气一转,消掉酒劲,正色道。
“更别说还有血月门这等祸害,一切只是为了自身的利益……”燕三娘咬牙。
宋刚叹了口气道:“当今天子昏昏,更有奸贼当道,实非万民之福,更非武者之福……等去九墟山,我便当做归隐了,好好守护金云门,再也不理会江湖恩怨、国家大事,一心武道。唉,想修行至今三十载,止步化劲,实在是……唉!”
众人听了他的话,一时感怀生逢此乱世,实在有点不易。
李吾仙一听,却笑道:“说的极是!”
“在我看来,天下大势也好,江湖恩怨也罢,甚至世界格局,都只是过眼云烟!我辈武者的路只有一条,传承武道,探究天人造化之境!”
“如此,方是正理。”
李吾仙掷地有声。
“不错!”宋刚深吸一口气,眼睛亮了一些。
李吾仙又道:“师兄需知,哪怕是宗门,只要我们几个真传在,传承就永远在!洋人也好,皇室也罢,谁能阻挡我们的传承?只要有绝对的力量,只要能打破一切……呵呵,你是宗门,宗门就是你自己啊!”
李吾仙似醉非醉,敲桌道:“…有人登高位,指点江山,有人名利场上,只手遮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他拍了拍宋刚的肩膀,宋刚放下酒杯,若有所思。
李吾仙稍稍在话语中用上内功:“如果没有自身的力量……一切都是空谈,再怎么守护,你护得了宗门一时,能护一辈子?没有实力,早晚也只不过是案上鱼肉罢了,区别是有的是小鱼,有的是大鱼!郁金城是大鱼,大江帮与我金云门则是小鱼……”
他双目明亮,一饮而尽,徐徐道:
“不想做鱼,那就掌握极致力量,那时一切阻拦都是齑粉!”
众人精神一震,就连宋刚也是霍然一惊。
他之前表达的意思,和李吾仙说的意思差不多一样,但情绪又恰恰相反,一个低沉,一个激昂。
并且,在李吾仙的观念中,连宗门也是能保护就保护,保护不了就不管,一心武道,这……才是武道种子!
“宗门即我,我即宗门……不错,师弟有心了!”
就在此刻,宋刚突然朗笑一声,心结解开。
“嗖!”
只见他突然冲出密室外,全身气息狂放,一时天地之气被他所激,风云滚滚而来。
“轰!轰!轰!”
阴云密布,天雷鼓荡。
宋刚在这风雷之下,双臂虚张,天门大开!
三十年苦功,心怀宗门,久未突破;一朝解心结,风雷涤荡,一步登天。
在国仇家恨的压抑之中,被李吾仙寥寥数语道破心障。
这一夜,金云门,宋刚,入化境巅峰!
霍阁、姜楚楚和燕三娘都在窗边观望此等少见的声势。他们几个还未到此等境界,看着风雷之中的宋刚,一时获益良多。
在室内,李吾仙拿起桌上一颗豆子,扔在嘴里,复又轻轻啜了一口酒,道:
“你就是背负了宗门啊…师兄!以你的积累,早该入巅峰了……咳,身为师弟,恰逢其会,只能做到这啦!”
他嘴角轻笑,喃喃自语。
燕三娘耳朵一动,美目闪光,目光在李吾仙和宋刚二人身上各流连一会,心中一时怅然:
“金云一脉,真多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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