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提醒我不要犯去年冒进的老毛病是么？”老白淡淡否定道，“放心，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得不着好处或没想清楚的事我是不会轻易花钱的。”

“上市公司收购小公司有多种考虑，有为了刺激股价、拉高市值后套现的，有人想借着收购打击和消灭竞争对手，一举成为行业龙头，做大做强，再创辉煌，还有防止退市的，总之需求迥异，你要真收购小公司，收牌照都还好，千万控制好员工人数，做好成本管理，至于收购后的公司估值，差不多就行了，太高了不利于后面的融资。”

“嘿嘿，我晓得裁员怎么回事，再来一次驾轻就熟。”

董锵锵猜测老白口中的“裁员”指的是和闹降薪的导游、司机解除合作，但这二者与乐白都是合作而非雇佣，根本谈不上裁员，但他没必要教老白怎么做事，再往深说就是惹人厌烦的说教，他自然地引入新话题：“还有个事儿下午忘了说，卢森堡那边的培训九月要停三次，也就是我有连续三周的时间可以带团。你上次提到的柏林无线电博览会还要人么？”

“那个有人接了，改不了，哎，慕尼黑那个同传的活你真不接？”

“你没说人家委托你找翻译啊？”

“我跟他们的关系你要想去也就一句话的事，你要做我这就去问，”老白得了董锵锵的建议，有心回报，同时也想炫耀自己门路广，并非他以为的无能之辈，“（同声传译）没你想的那么难，书展又不是联合国大会，差不多就行。”

老白最后一句话让董锵锵秒想起孙涛口中那个法兰克福书展上的翻译，诚心道：“真心做不了，水平不够，就不出去丢人了，我努力，以后争取。”

董锵锵的退缩让老白的热情空燃烧了一把，忍不住埋怨道：“那你倒是练啊，你住德国人家里，每天大把时间，房东说德文，你就心里翻成中文呗，让她当免费陪练，不然你白给她打扫卫生和院子啊？”

董锵锵心想我哪儿有大把时间，书都看不过来，只好解释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得到做同传的机会，也就从没刻意练过，因此实力不济，让白总笑话了。

老白挖苦了两句，见他确没兴致，也识趣地换了话题：“国内没非典了，出来（旅游）的一个月比一个月多。这波洪水确实麻烦，洪灾卷过的德国和周边几个（国家）短时间都不适合了，几个欧洲团的目的地都得重新调，只要国内游客不取消行程，没洪灾、还能游玩和购物的国家依然很多，原先安排好的导游不排除有人因时间和目的地的调整不再适合带团，你把时间留出来，到时需要人手我就找你。”

“之前你让我去落实‘葡萄酒之路’，洪水一来葡萄园都毁了，‘葡萄酒之路’也泡汤了，也不用调研了，时间充裕，正好有时间带团，你随时找我。”当下董锵锵把下午和傍晚在小约瑟菲娜家附近的见闻描述了一遍。

老白没打断的认真听完，默然许久，董锵锵误以为他掉线了，正要挂断再打，就听老白一字一句道：“下周你有空帮我尽快落实两件事，都和‘葡萄酒之路’有关。”

“落实没问题，可‘葡萄酒之路’恐怕不适合了。”

“我听人说过，遇到天灾时，葡萄酿酒商为了尽早回笼资金会贱卖没被洪水毁掉却卖不出价的葡萄酒，你问问那个小女孩的父亲，看他有没有这种洪水葡萄酒，有的话卖不卖，卖的话大概多少钱一瓶，一共多少瓶之类的，我有用。” “问没问题，”董锵锵把老白的问题快速记在纸上，“你不会打算买这种酒吧？想喝干嘛不去超市买？超市的肯定比洪水葡萄酒便宜。”

“你尽量多找几个约瑟菲娜家这样与‘葡萄酒之路’相关的葡萄酿酒商，问问他们：假如有人组织买他们的洪水酒，他们是否愿意接待这些买家并提供参观葡萄园的服务。”

“参观葡萄园？”董锵锵奇道，“可约瑟菲娜那村子的葡萄园都被洪水毁得差不多了，就剩些烂藤破叶，葡萄都挂了，没什么景儿让人欣赏，你要拉人过去参观这个肯定被骂，没人喜欢看衰败相吧？我可以试着找找有没有在这次洪水中幸存的葡萄园。”

“正常情况下大家当然都是欣赏好葡萄园的，可现在有千载难逢看废墟版葡萄园的机会，不知会不会引起国人看热闹的兴致。”

“废墟有啥看头儿？”董锵锵觉得老白的脑子有点儿不正常。

“国内对牛逼惯了的德国习惯性慕强，难得他们这次走背字儿，能看牛逼哄哄德国人乐子的机会不多，有了就得想办法抓住，别忘了看热闹是人性阴暗面的一部分。”

“太扯了，不会有人想看这玩意儿的。”董锵锵嘟哝着又强调了一遍。

“先别急着下断言，咱们两条腿走路，你去找葡萄园主，我负责落实客户。报名人多的话，原来的行程就不需要大改，你也能名正言顺地带队。”老白和盘托出苦心，“没人看的话，我就还得改（行程），就只有你辛苦些。你放心，不管是设计路线还是跑腿儿，乐白都不会让你白忙，（你）一共花了多少时间，都按导游时薪给你。”

董锵锵让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分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跑腿儿没问题，我也是股东，股东给公司干活应该应分。”

“不用说了，我也是股东，我还领工资呢，这事你听我的就好。总之多跑几家，尽快给我方案。”

两人又扯了几句闲篇儿，董锵锵说起房东同意他在家装网，老白恭喜他苦尽甘来，董锵锵没问老白授意老丁带游客进赌场和帮游客偷偷开银行账户这些他担心的事，自觉问了也白问，老白承认他能如何？老白不承认他又能怎样？他无能为力。除了远在天边的佟乐乐或许对老白还有些影响力，已没第三人能约束老白，连他也不行，他暗自祈祷老白别害了老丁这个老实人就好。

两人话赶话说的久了，电池烫得董锵锵拿不住手机，提示手机电量低的警报声都开始渐弱，整个人快要散架一样。他匆匆挂了电话，瞄了眼碗里坨成一团的面后推到一旁，实在没精神把锅碗筷都刷出来，踉跄回屋接上手机充电线便倒头大睡。

这一觉他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脑袋仍沉甸甸的，仿佛顶着个大荞麦皮枕头。(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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