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车是清早七点从莞城发出，到终点站再返回城里的，小曼和王桂花大概下午一点钟上的车，车上没坐着几个人，竟然也走了五个小时，到莞城车站下车，一看候车室墙上大钟，六点了！

小曼叹息一声，想想牛车的速度，嗯，还是这个班车强些吧！

只是这样一来，她想找点钱用就困难了，二十块钱被王桂花抓走，买完车票也不还点给小曼，塞进自己的贴身内袋去，难道还能逼着她要回来？

这老娘不怎么样，生的秋小虎几个倒是乖巧可爱，就算了，再另想法子吧！

现在各行各业，满街都打的国营牌子，除了医院之类夜晚有人值班，工厂工人三班倒上班，其它门店可都是到点下班，关门大吉的。

药材收购站肯定也收工了，像孙家那样的私人地方她不知道，孙家她是不去的，阿公才卖了紫灵芝，她再去，会引起怀疑。

可是除了药材，她还能拿出什么来换钱？

果子吗？那片桃子林和梨树林都结果了，小曼自己都还没试过呢，哪敢拿出来卖？

那是什么桃子啊？一个个有碗口大，粉红水灵，上辈子小曼最爱吃的大蜜桃都比不得它漂亮；那梨子，同样大如碗钵，不是雪花鸭梨，而是本地梨，却金黄澄澄颜色鲜亮……这么逆天的水果，除了打果汁做果脯，否则小曼是不会整个拿出来的！

还有就是飞来峰背后那片山岭间的山葡萄和野草莓，野草莓不对时令，山葡萄倒是可以，一串串乌溜溜黑玛瑙似的，滋味特别清甜，鲜美多汁，颗粒也跟山上采摘的差不多大小，而且这个季节，深山里的山葡萄还没有落光，半个月前小曼和小伙伴们进山就采到了一些！

带着王桂花在街上乱走，看着形形色色的行人，小曼心里有了个想法。

路在嘴边，王桂花这么大个人，却只管闷声不响地跟着小曼，根本没意识到应该她走去找人搭讪问路，小曼没法鄙视她，想想上辈子的自己，也是一个蠢样！

小曼拉着王桂花，拦住一个挎菜篮的中年妇女问莞城医院往哪边走？那妇女很热心，指点她们拐弯，过个水泥桥，再左拐一直顺公路往城外走，得走个二十来分钟才能到，医院就在路边，有牌子指示的，很容易看见。

小曼道了谢，也拉扯一下王桂花的衣角让她说声谢谢，然后两人紧走慢走，花了小半个钟头才走到莞城医院，进去又连问了几个人，才找到住院部，看见了秋二奶和秋大伯他们。

王桂花一看小儿子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闭着眼睛，扑过去就嗷嗷大哭，病房里住着八个病患，有的清醒有的才闭眼睡着又被惊醒，生病了本来心情就不好，忍不住捶床，家属也不高兴了，一个个目光不善地朝这边看来，秋大伯又气又臊却没法子，那是他弟媳不是他老婆，他管不了。

秋二奶一巴掌拍在媳妇后背，大骂：“你嚎丧呢？你不是爱回娘家吗？回你娘家嚎去！这里是医院，医院要静悄悄的，你懂不懂啊？”

王桂花：“啊啊啊，我以后不扔下孩子了……我带我孩子走……呜呜呜！”

秋二奶：“混帐女人，还有脸了你！”

睡在秋小豹脚下的秋小妹也惊醒了，看见她妈妈在眼前，顿时伸出手，跟着哇哇大哭！

众人：……

王桂花抱过小女儿，婆媳俩兀自吵嘴，小曼见秋大伯涨红着脸往病房外走，也跟了出来。

病房里八张病床，都住满了，没有空床，现在又不能回家，晚上的住宿就有问题，总不能硬撑着坐到天亮。

小曼问秋小豹的情况，秋大伯说医生检查过了，脑袋撞在石头上，伤处有瘀血，还有些脑震荡，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但得住院观察治疗，大概得一个星期才能回去。

小妮儿也拿去做了全身检查，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大问题。

小曼松口气，没事就好。

听到小曼说要去市区走走，找玉老师的一个亲戚，等会再回来，秋大伯吃惊道：“你？一个小孩去城里大街走？可别，走丢了又是大件事！”

小曼说：“没事的秋大伯，上次我阿公带我来过，领着我逛大街认路，我不会走丢的！”

秋大伯松口气，呵呵笑：“小曼啊，还是跟着你阿公阿奶住好，比跟着莫国强刘凤英强多了！那你小心点，城里有路灯，到处亮堂堂天黑了也不怕，找到找不到人都要回来说一声！”

小曼答应着，就脚步轻快地跑下了楼——秋大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大概是不放心想跟着，小曼可不需要，有个人跟着，还怎么作弊？

走出医院大门，小曼回头张望了一下，内心百感杂陈：自己就在这里出生，一个疏忽，改变了一生！

这时候莞城还没有公交车，小曼踩着暮色顺公路大步往前走，迎面有个头发花白的奶奶，挑着一对空篮子从城里方向走来，小曼喊了声阿奶，问道：“阿奶从哪里来？这空篮子是卖的吗？”

那位奶奶楞了一下，随即答道：“小姑娘，你想要这篮子？”

小曼点头：“我想买一个，到前面去装点东西。”

奶奶说：“要买就买一对吧，便宜卖给你，八角钱一个！”

小曼看看那九成新的竹篮子：“原来装了什么？我可是要来装菜的。”

奶奶忙说：“这篮子很干净，我才装的皱皮柑，皱皮柑你知道吗？比一般柑子大，比柚子小，连皮都是香香的，可甜了，我挑一担去城里，小半天就卖光了！这会想去一趟大女儿家，带着物什不太好，你要，就便宜卖给你，反正家里竹篮子多的是！”

小曼点点头：“那我就买了吧，我都没见过皱皮柑长什么样，可惜你卖光了。”

“咯咯咯，好多人都说没见过。这皱皮柑啊，可是稀奇品种，我公爹年轻时候从外地带回来种的，每年挑出去卖，个个争抢。早些年可以随便卖，后来不准乱卖东西了，偷偷拿出去，还是有人抢着要！今年又好些了，只管挑进城走街串巷也没人说什么，我又不叫不喊，人家自个儿拿钱来跟我买。我老头不在家，他要在家啊，晚上还能挑一担来，去电影院附近转转，那看电影的大都是年轻人，一个三角钱抢着要，不还价的，一小会就能卖溜光！”

奶奶唠叨着，接过小曼递给的两块钱，那可是阿公给她的零用，找补回来四角，小曼收进衣兜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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