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耀文明知故问道:“伯母,现在每天有多少利润?”
“今天14620,昨天14790,前天14540,再往前半个月差不多都是这个数,上不去了。”霍三脸现遗憾之色。
“差不多到顶了吧?”
霍三脸色一正,“想买船的差不多都买了,还没买的短期之内不一定会买。”
“现在账上有多少钱?”
“刚做了两笔新订单,账上剩二十九万多不到三十万。”
冼耀文沉吟片刻说道:“伯母,渔好借的业务发展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如果现在结束业务,等账回笼能有多少?”
“有没有纸笔?”
冼耀文递上,霍三在纸上算了一会,说道:“375万有的。”
“这么说差不多一年才能回笼。”冼耀文嘴里咀嚼一遍,说道:“伯母,说实话渔好借的生意我不打算继续往下做,按照股份,我的那一份是213.75万,假如有人想接手,我愿意以八折出手。”
“八折出手?”霍三惊呼道:“少赚四十几万,耀文你怎么想的?”
“伯母,现在生意不止我们一家在做了吧?”
“渔利泰冼家也开始做了,但是有我在,渔利泰根本做不过我们渔好借。”霍三自傲地说道。
“有一就有二,今天是渔利泰,明天就有可能社团入场,社团一旦入场,我们这个生意的名声肯定会变臭。”冼耀文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盏茶,不疾不徐道:“伯母,我以前就说过,渔好借我想名利双收,现在的情形利已经有了,名未必会有,所以,我打算见好就收,少赚一点也无所谓。”
“四十几万呐,你就这么舍得?”霍三心疼地说道。
冼耀文淡笑道:“没几个月的时间,能有四成多的利润,我觉得足够了。伯母,我劝你也退吧,我们一起找人接手,好好跟对方谈,原来的合同保持不变,新客户怎么谈我们不管。”
霍三斟酌片刻,说道:“耀文,伯母不比你家大业大,让我舍弃要到手的十五六万,我真舍不得。”
“伯母不想退?”
“不想。”
冼耀文默默思考了一会,“伯母,要不等荣驹来了,我们一起商量一下,你们两个吃下我的股份,付现按八折,分期一年付清按九折算。”
“你铁了心了?”
“是的。”
能分期,霍三很是心动,吃下股份,等于不用花一分钱白赚二十几万。至于风险,她一点都不担心,客户大多都是她知根知底的熟人,没人会赖账。
还别说,她的想法一点问题都没有,冼耀文并不是预见渔好借有什么隐患,他只是觉得生意再继续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且看到羽毛有受损的风险,在生意抵达最顶点之前选择退出罢了。
至于股份转给霍三和刘荣驹是他一早想好的方案,不能说是算计,因为他切切实实在让利,只能说每个人对羽毛的看法不同,对待方式也不同。
包厢安静片刻,刘荣驹和苏丽珍前后脚到了。
点好菜后,差不多的话,冼耀文又给刘荣驹说了一遍。
“耀文,你真要退?”
“对。”
得到确认,刘荣驹对霍三说道:“洪伯母,我们一人一半?”
霍三点点头,冲冼耀文说道:“耀文,我能凑出30万,剩下的分期。”
“好。”冼耀文颔了颔首,看向刘荣驹,“你怎么说?”
“给我几天时间凑钱。”
“没问题。”
一顿饭,冼耀文退出了一桩生意,渔好借对他而言成为过去式。
投资120万,总计可收回185.43万,近期可收回115.5万,等一个月成本即可全部收回,后面就是无风险等利润回笼,几个月时间盈利65万多,他知足。
出了酒店,冼耀文和苏丽珍两人散步消食。
“当初我跟你说过,渔好借你占5%的股份,股本不用你出,折扣也就不给你算了,你自己去放钱的抽屉取,18.75万,别多拿啊。”
苏丽珍莞尔一笑,“先生你算得真准,当初说是18万,真就是18万,就是时间没有两年那么长。”
冼耀文淡笑道:“不是我算得准,而是我算了算,你的5%已经够18万才提退出,继续做下去,没准能变成28万,少了10万,你会不会怨我?”
“不会。”苏丽珍摇摇头。
“还是那句话,钱给你就是你的,你想怎么花都行,但别轻信别人说的高回报随便投资。”
“我才不会瞎投资呢,哪有先生不知道的高回报生意。”
冼耀文轻笑一声,“你不要拍我马屁,香港聪明人比比皆是,有的是我想不到的生意。金大押扎账了吧?”
“上个月月底已经扎了,利润只有三万多,其他都压在楼和当品上。”
“三万也不少了,拿出一半进行分红,耀武那一份你交给洁玲,再给她交代一下有多少楼,房租也算一算,以后她想提就提。”
苏丽珍止住脚步,“钱都用来收楼了,而且房租不是说给芷兰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金大押的房租给芷兰?我说的是冼氏家用属于耀武的那一份给芷兰,两回事,不要混为一谈。”
“哦,可以前的房租都用来收楼了,洁玲要是提走,后面的楼怎么算?”
“亲兄弟明算账,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苏丽珍点点头,“我有数了。”
“还有一件事,从我的股份里再拿出20%,你增加5%,金满、玉珍、冼骞芝各5%,从这次分红开始算。”
苏丽珍迟疑一下,说道:“冼骞芝也要给?”
“给。”
“可是……她又不是你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就不能给了?”冼耀文轻笑道:“在过去,把自己孩子过继给别人,孩子犯了诛九族的大罪,诛的就是别人的九族。骞芝叫我一声爸爸,这么点股份都舍不得给她,她不白叫了。”
冼耀文拍了拍苏丽珍的柔荑,“放宽心,我自有章程。”
“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不多嘴。”苏丽珍抱住冼耀文的手,倚靠在他的臂膀上,两人沿着街道缓慢行走。
翌日。
香港的气温骤降到10摄氏度以下,有了一点冬天的样子,各种过冬商品迎来销售小高峰,百货公司、杂货铺人头攒动。
零售业哈哈大笑时,工业界一些敏锐的人却是愁云满布,早就在说禁运,却一直没什么感觉,今天感觉到了。
首先是码头,从12月中旬开始,苦力们已经发现自己的活变少了,以前一艘大船靠岸,就能忙上几天,现在靠岸的多为小货轮,半天就能搬完,而且揽活越来越难,想有活干要忍受更高的抽水。
就是如此,也有不少苦力干一天歇三四天,日子难以维系,当铺的生意蒸蒸日上。
其次,一些工业原材料涨价的频率越来越高,今天跑洋行的工厂老板们被告知价格还得涨,而且到了下个月不能保证稳定供应,最好多囤点。
这一切仿佛和冼耀文无关,纺织品不在禁运名单,美国也没禁止香港产品进口,棉花、布匹正常供应,纺织厂借机涨价都没好意思也没勇气涨太多,有人敢涨,就有人敢浑水摸鱼打折促销,敌退我进,何乐而不为。
头发和禁运不沾边,电器所需钢铁不在禁运范围之内,塑料厂主需是低端原材料,受影响涨价,却没有断货之忧,与冼耀文有关的工厂都可以继续正常运营。
身为走私大头目,禁运显威对他来说大概肯定是利好消息。
吃早点时,冼耀文看了有关快活塑料的两份报告,一份是梁知行提交的产量报告,一份是大众安全警卫派驻在快活塑料的安保队提交的安保报告。
魔方正式开售之前,一个都不能流到外界,一间小小的塑料厂就有了堪比印钞厂的安保水准,工人下班都需要接受检查,防止有人偷偷带魔方出厂。
为了让工人不那么抗拒,他让差人在市面上采购了一些塑胶玩具,想给子女一点惊喜的工人可以免费登记领取,魔方开售之前,每半个月可以领一次。
放下报告之时,冼玉珍见缝插针说道:“大哥,等放假我要和同学去澳门玩两天。”
“注意错开时间,你二哥马上毕业,我要出差没时间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你得代表家里去参加。”
“我知道的,参加了二哥的毕业典礼后才会出发。”
冼耀文在冼玉珍身上瞥了一眼,小丫头被好吃好喝养着,身体发育所需营养一点不缺,学习乐器改善了她的气质,运动令她浑身上下充满活力。
综合起来,小丫头已经一只脚迈入令一些胆大包天的光脚汉喊出“干一次死了也值”的境界,去澳门容易惹祸上身。
他淡淡地说道:“不要去太偏僻的地方,不许进赌场,注意安全。”
“嗯嗯。”
食讫。
下楼时,冼耀文对戚龙雀说道:“安排一下,不要让小丫头出事。”
“是。”
到了青年会的办公室,冼耀文翻开一本剪报本,本子里每一页都贴着各报纸上刊登的韩国照片,有军队的,也有平民的,前者一眼扫过,后者细细观看。
崔银姬已经抵达香港,下一步就要安排她主演一部韩国味浓郁的影片,这事不太好办,首先得考虑立场问题,不能给别人留下揪小辫子的借口,其次得考虑成本,费钱的古装片直接PASS,就拍当下的故事。
另外,还要考虑韩国观众的感受,浪漫爱情故事肯定不行,肚子都吃不饱,让他们看别人生死不渝,放映机都给你砸了。
要拍励志的影片,又不能上升到家国大志,只能围绕家庭、个人。
挺头疼。
琢磨了半小时依然摸不着头脑,冼耀文只好将剪报本往边上一放,先处理公司事务。
“婉芳,李香兰在不在办公室?”
“不在。”
“通知她,明天上午我要见她。”
“好的。”
“让卡罗琳进来。”
“邓肯秘书也不在。”
“知道了,她回来就让她进来。”
手离开通话器,冼耀文拿起一份文件阅读,看完一份下一份,不知不觉间,一个上午的时间消逝。(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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