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已经在开饭,不打搅东家吃饭,我先下去。”
“好。”
此时,金大押外面的北河街街面上,冼耀武正在带队巡逻。
自黄竹坑毕业后,他被分配到特别后备警队驻深水埗小队,主要职责是徒步巡逻,于每日下午六点至午夜十二点执勤,人员分为两更,每更三小时。
他高衔低配,任深水埗小队副队长。
队长是英国佬,正职是商人,从事马来亚和香港两地的贸易,当警察并非自愿,只是逃避征召的一种手段,所以每个月只要刷够了最低执勤时间要求,其他时间根本看不见他的人。
深水埗一共有六支特别后备警队的巡逻小组,每组两人,另有五人和正式警员搭班,执勤时间更长,也能拿到更高的工资。
按岗位职责要求,冼耀武每月必须在每支小组带队巡逻一次,时间可自由调配。
冼耀武一身大头绿穿得一丝不苟,大黑帽戴得端端正正,跟在两名警员后面,目光对着天。
一个警员正收规费呢,盯着看多尴尬。
规费,让他讨厌的玩意,大哥吩咐了,不要对规费发表任何看法,给了就拿,每次拿了拍照留档,有多少算多少,第二天全捐给保良局并收好凭条,这些是以后把他自己摘干净的凭证。
一分钱不挣,还要倒贴胶卷,他不讨厌才怪。
回想当初干联防的日子,跟现在干的是差不多的活,收入却比现在高好几倍。好在他不缺这点规费,不然就要郁闷了。
忽然,他冲着一个方向喊道:“发什么呆呢,顾好自己的包。你,过来……跑,你跑一个试试,你敢跑,我就敢开枪。”
在他的呵斥下,一个已经拔腿想溜的小偷朝他走了过来。
“嘿嘿嘿,冼队长,今天当班啊?”小偷瘦如猴,笑起来一脸猥琐。
冼耀武点了点小偷,“马骝何,我再警告你一次,要开工走远点,被我当场逮住,我拉你回差馆喝司法奶茶。”
“我哪知道冼队长你今天走这条线,下次一定注意。”马骝何并不害怕,嬉皮笑脸地从兜里掏出几张钱,“冼队长,这是孝敬你的。”
“收起来吧,老子不差你这点钱。”
“是是是,谁不知道鬼佬冼……疼,疼,疼。”
冼耀武收回揪着马骝何耳朵的手,戏谑道:“再乱叫,我撕烂你的嘴。”
“嘿嘿嘿,叫习惯了。冼队长,冼生都成大水喉了,你怎么还穿这身皮?”
“屁话真多,有没有料?”
“冼队长,别为难我,我又不是包打听,料没有,什么时候你要拉人顶罪。”马骝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交给我。”
“顶个屁的罪,你当这里还是沙头角啊。”
马骝何嘟囔道:“也没什么不一样。”
“少废话,赶紧走。”
“好好好,马上走,冼队长,姑奶。”
冼耀武嫌弃地看了马骝何一眼,摆了摆手,正欲往前走,看见后方开过来一辆车子,一看车牌号是周芷兰的车,他露出笑容,迎了上去。
周芷兰从车里下来,手里提着两提饭盒,迈着小步来到冼耀武身前,“老爷,你没回去吃饭,我给你送来了。”
“下午赶一份材料,下班晚。”冼耀武说着,接过周芷兰手里的饭盒,拥着她来到车头前,将饭盒放在引擎盖上,“下次不用给我送了,我可以在外面随便吃点。”
周芷兰一边拆饭盒,一边说道:“今天的菜不太一样,我给你做了虎鞭熟地汤,还有辣椒炒虎肉。”
“哪来的虎肉?”
“不太清楚,大伯哥让人送到家里的。”
冼耀武警惕地问道:“谁送的?”
“还能是谁,公司的人。”
公司的人就是大众安全警卫的安保,能在冼家出入的都是负责家里安保的几张熟面孔。
“哦。”
冼耀武应和一声,心里想着尾牙将至,到了该去安保家里走访看望的时候。
大哥说过,他一毕业就要接手管理家里的武装力量,就从最贴身的这批开始,对这些人要一万个小心,一旦被人收买,整个冼家容易被连锅端。
光给钱不够,还要交心。
周芷兰摆好饭盒,用手帕擦拭筷子和匙羹,然后递给冼耀武,“老爷,要不要叫你同事一起过来吃?”
“不用了,他们刚刚吃过。”冼耀武从盛汤的饭盒里夹了一块元肉送到周芷兰嘴边,“你吃。”
“老爷你自己吃,汤料是陈大夫配的,专门给老爷你做的。”
冼耀武呵呵笑道:“为我做的,还是为你做的?”
周芷兰红着脸说道:“佩佩大嫂从美国打电话来问我肚子有没有动静,说是大伯哥让她问的。”
“大哥问?大哥认可芷兰了?”
冼耀武记得之前大哥说过生孩子要谨慎,现在让大嫂传话,是告诉他和芷兰可以备孕了?
“芷兰,委屈你了,过了年我们就准备要孩子。”
“嗯。”
冼耀武夹起一片虎肉片,“这个你吃过没有,土腥味重不重?”
“炒之前用盐渍过,没有土腥味。”
“哦,你也吃。”冼耀武将虎肉片送进周芷兰嘴里,再夹一片送进自己嘴里细细咀嚼,“好吃,原来虎肉这么好吃,以前吃过一次,土腥味很重,很难吃。”
“宝安有老虎吗?”
“有,少,我只在华山见过一次,上次吃是有个大官到宝安公干,我和大哥被派去保护他的公子打猎,虎肉是公子给的,不到两斤肉,十几个人分,小气。”
冼耀武想起那个公子哥心里顿时畅快无比,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曾经对他吆五喝六的公子哥,昨天他在街上巡逻时又遇到了,正被人追着打,他愣是等公子哥被打爽后才吹鸡。
“玉珍今天带回来一个野猪头,说要做猪脸吃。”
“猪脸好吃,好久没吃了。”
“野猪肉不好吃,猪脸会好吃吗?”
“好吃,就是今年吃不到,猪脸要腌要晒,还要放两三年才能吃。”
“做腊肉一样?”
“差不多。”
两人说着夫妻间的悄悄话,苏丽珍在楼上已经吃完饭,手里捧着香茗。
品一口,她对坐在边上的董初宁说道:“昨晚你有没有听见吵架?”
董初宁,苏丽珍的司机兼保镳。
“听见了,还是楚天岚两口子。”董初宁稍稍犹豫,说道:“夫人,该把他们赶走了,我昨晚细听了他们吵架,楚天岚好像已经成了赌鬼,欠了一屁股赌债,家里连买米的钱都没有了。”
苏丽珍呵呵笑道:“我和楚天岚在一起几年,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我宁愿相信他会杀妻,也不相信他会去赌,他不会自己走进赌档,一定是有人引诱他进去。”
“夫人,你是说?”
“先生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有人要算计我,很可能把楚天岚两口子当作突破口,一旦楚天岚性情大变,我就该当心了。
不赌的人成了赌鬼,大概讨债鬼找上门了,我想了一天也没想到得罪了谁,可能不是仇家要报复我,而是单纯冲着钱来的。”
“我马上吹鸡。”董初宁撩起衣摆,作势要拿对讲机。
“不用。”苏丽珍打断董初宁的动作,“还是等回去跟小叔说一声,由他定夺。”
……
伦敦,沃尔瑟姆斯托。
圣安德鲁斯路的圣安德鲁斯·米尔斯公司经理办公室里,冼耀文已经和圣安德鲁斯·米尔斯公司的老板罗纳德·肯特对上话。
“亚当,非常抱歉,圣安德鲁斯·米尔斯不缺资金,没有引入股东的打算,你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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