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洲,沧岩府。
灵华界常言北洲苦寒,北洲苦寒。
毕竟中洲地处中心,四通八达富甲天下,而东洲更是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之地,南洲也是风调雨顺,安定祥和之所。
相较起来,满是冰川雪山的北洲看起来的确是苦了些。
但实际上北洲虽然寒冷,但称不得苦。
北洲的资源极其丰富,北洲的精怪妖灵不比东洲、中洲少,北洲的各类天材地宝更是灵华界中难得的珍宝。
沧岩府便是北洲之中颇为有名,因为沧岩府之中有诸多资源都是北洲特产。
而沧岩府的位置也极其独特,相较于其他在雪山冰川内,在冰原之上座落的大城,沧岩府则是扎根于北洲冰川断崖之上。
三面皆是悬崖断壁,只一面通往外界。
而那悬崖断壁上,便生长着北洲的特产雪竹花,天寒草,断壁之下则有凝冰铁,玄寒晶,甚至传言说沧岩府下的断崖中有一汪寒月潭,乃是太阴月华积聚而成
那寒月潭到底是不是太阴月华积聚而成,徐映灵还是有些发言权的。
虽说不是传闻中的太阴月华汇聚,但也是千年万年的先天寒水。
得益于那先天寒水,寒月潭周遭土地皆是被冻成冻土,常年有能将人冻成冰雕的寒雾萦绕,而水潭表面更是悬浮着不知多少能冻彻神魂骨髓的冰晶。
可以说金丹境以下的生灵,若是不小心闯入寒月潭周围,便是十死无生,稍不留神就会被寒雾给冻住肉身,神魂也逃脱不得。
而金丹境以上的生灵,也要小心谨慎,否则一旦那极寒之气入体,哪怕是北洲修行冰寒之法的金丹修士,也会伤及经脉脏腑。
依靠在寒月潭旁的一个小冰柱旁,徐映灵脸色苍白的喘息着。
此时这位曾经的阴月圣女已经狼狈无比,浑身上下遍布各种伤痕。
那些法剑、术法神通、符箓暗器留下的伤势大大小小,可以说如果不是在这寒月潭旁,徐映灵全身的血都要流干了。
好在此地极寒彻骨,冻住了徐映灵的伤势。
但同样因为极寒,徐映灵那早已疲惫的神魂和伤痕累累的肉身也已经支撑不住了。
强自支撑起精神服下一颗疗伤丹药运气调息,徐映灵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发生在阴月圣城中的事情。
先前她还是新一任的阴月圣女,大权在手,宗门师弟师妹无不敬服,各殿长老皆是礼敬有加,三位法相大长老也是亲传她诸多术法神通。
可是一夜之间,大长老便和三长老联手,对徐映灵的师尊二长老下了杀手。
而阴月仙宗内属于大长老、三长老一系的各殿长老弟子也纷纷开始对二长老一系展开血腥的清洗。
那一场内乱持续了整整七日。
整个阴月圣城连带阴月仙宗所属的各处分院都陷入自相残杀之中,那一场内乱是徐映灵的噩梦,让她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原本和蔼可亲的长老,亲如手足的同窗,转眼间就如同有着血海深仇一般开始互相厮杀,不死不休。
而她这位昔日尊贵无比的阴月圣女也风光不再,从往日人人尊敬爱戴的圣女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
至今徐映灵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自相残杀,但她亲如父母一般的师尊临死前却拼死将她送了出来。
从那时起,徐映灵就陷入了无休止的追杀之中。
昔日那些宗门弟子不死不休的对她展开追杀,要置她于死地。
但好歹,徐映灵好歹也是金丹境的修士,能成为圣女自身的才情本事自然不俗,饶是一路历经各种危机,总算是逃了出来,甚至一路逃到了这寒月潭旁。
丹药的药力化开,温暖的力量开始滋润徐映灵那几乎已经被冻住的五脏六腑,那冻结的经脉也渐渐恢复过来。
终于喘过气来的徐映灵颤抖的从怀中取出一方雪玉暖盒,盒中放着一枚玉印,一支令箭。
玉印三寸见方,通体晶莹好似冰晶,上面雕刻着三头展翅冰凤,围绕着一颗寒魄宝珠。
这是阴月圣女的玉印,代表着阴月仙宗之中,三位首座之下最大的权利,也是开启阴月仙宗秘藏的钥匙之一。
而玉印旁边那一支寒金令箭,则是首座令箭,代表着仅次于宗主的权利。
在阴月真君闭关之后,三位法相首座长老,加上阴月圣女,就是阴月仙宗的最高权柄。
无论是开启秘藏宝库,洞天秘境,还是那后山月寒仙宫,都至少需要两枚令箭加上玉印,或者三枚令箭一起施展不可。
而眼下,一枚令箭和玉印在徐映灵这,就代表阴月仙宗一半的权柄在这里。
虽说这份权柄眼下毫无作用,但大长老和三长老她们也别想开启任何仙宗秘藏!
踏踏踏踏
脚步声纷涌而至。
徐映灵将玉印令箭收好,随后杵着剑缓缓站起来。
寒风吹拂,冰寒之气悄无声息的浸入人体,侵蚀着五脏六腑,神魂经脉。
这一份痛楚,对徐映灵来说正好能让她保持清醒。
仅仅是几息功夫,七八道身影就出现在徐映灵面前。
放眼望去,全是徐映灵往日的熟人。
而在这七八道身影后面,还有更多的身影从寒雾之中走出来。
“齐雯,司霞,云萍,叶红,林鸢,尚薇,江曦.”
徐映灵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些昔日的师妹,而这些人也是同样神情复杂的看着徐映灵。
“大师姐”
“圣女.”
“映灵姐”
众女看着满身伤痕犹自强撑着一口气的徐映灵,内心都很不好受。
但受师门之命,她们也无可奈何。
往日关系再好,今日也是阵营不同。
“呵,你们还记得往日情分就好。”
“今日刀剑相对,我也不怪你们,各为其主而已。”
“只是,今日自我徐映灵起,来日,又会轮到谁人头上?”
徐映灵笑着,举起剑来,浑身法力调动起来,在几女情绪低落时,赫然催动了自己目前能施展的最强招式。
“千玄寒冰魄!”
下一息,徐映灵周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冰晶,在寒月潭那万年寒气玄气辅助之下,这些冰晶顷刻间炸裂开来向四面八方飞溅而去,形成了一场席卷整个寒月潭的冰风暴。
“不好!”
“快躲!”
一时间几女立刻施展招式,或是向后躲闪或是催动法宝符箓,竟是都没注意徐映灵的身影。
当这场冰风暴散去之后,寒月潭周遭已经是冰锥林立,寒煞逼人。
她们带来的诸多弟子在这场突兀的风暴之中折损了不少。
但几女并没有因此而恼怒,同为金丹修士,她们自然清楚徐映灵的本事,这些弟子带出来,某种程度上已经是半个弃子了。
让她们不甘的是,徐映灵不见了踪影。
“徐映灵呢?!”
“又让她跑了!”
几女互视一眼,神情有不甘,也有一丝释然。
她们不曾注意到,寒月潭那足以冻煞金丹真人的先天寒水之中,多了一道渐渐沉入潭底的影子。
等这些女修离去之后,过了良久,徐映灵才从寒月潭中艰难爬出来。
只是此时的徐映灵也已经浑身被先天寒气所侵蚀入骨,昔日的金丹真人,变得和寻常凡人无异。
饶是如此,徐映灵依旧强撑着一口气缓缓爬离寒月潭,向着外界一寸一寸的挪移着,直至失去意识。
在北洲与中洲、东洲之间,有一条大河,名曰通天。
通天大河宽八万里,横跨三洲之地,自西而东,汇入东洲大海。
八万里宽的河面之上,靠近中洲、东洲的方向,水流湍急却暖,靠近北洲的方向水流虽缓却寒。
这般半寒半暖,半急半缓的异象,乃是此河独有。
寻常生灵想要渡过这条大河来往各洲,便要乘坐专门的法舟,否则就会陷入暗流漩涡,寒暖交叉之中,继而船毁人亡。
而这大河之中,不只有暗流漩涡,还有诸多水生大妖,在这大河之中兴风作浪,翻云弄雨。
诸多往来商会,都是有固定的航线,他们和这条航线所在水域的大妖有着联系,付出一些代价便可以安然往来。
如果是不熟悉的船只,这些大妖便会将其打翻,吞噬掉那些生灵。
原本北洲和中州、东洲之间的贸易往来非常多,每日都有成百上千的大船穿梭其中。
可随着七大天魔入侵,这条大河也不复往日之繁华,除去极少部分的商船之外,北洲与中洲和东洲之间的联系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如今还能行驶在这条河上的,也只剩下各大仙宗的船和一些宗门世家扶持的商会了。
虽说大河宽阔,但码头却是有数的。
小的码头撑不过这混乱世道,无论是妖怪天魔还是邪修魔道都不会放过这些资源。
至今还能存在的,都是一些重镇要塞。
东平城,便是这河边码头之一。
江生带着苏玉桐来到东平城外,望着这八万里宽仿若瀚海一般的河面,苏玉桐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激动。
虽是东洲之人,但苏玉桐自幼颠沛流离,从未见过海。
今日见了这八万里宽的江河,只觉海应当就是如此宽广了。
察觉到苏玉桐的心思,江生笑道:“这不过只是一条河罢了,算不得什么海。”
“日后带你去看看真正的海,对你的心境有好处。”
“常言心胸宽广者,言胸怀似海,你亲眼见到海,见识到海之自然,对你修行七劫斩龙经也有裨益。”
苏玉桐点了点头,显得颇为乖巧。
八万里宽的大河,实际上已经够宽阔了,这样的江河能出现在灵华界这种中千世界里也是不易。
说来灵华界的地形也很有趣,五洲并非合为一体,而是有山川沟壑为界,好似有人故意将一整块大陆切割开来一般。
而能做到这种事的,想来也只有大乘及以上的存在了。
这灵华界的五洲划分难道是华光仙君有意为之?
江生没有过多思索这些:“入城吧,看看何日有船能过河。”
苏玉桐跟在江生身边入了城,这东平城内部极其繁华,修士数量极多。
其中不少修士,都是想去北洲讨生活的。
东洲历经天魔肆虐,早已残破,北洲虽说苦寒了些,但相比东洲和中洲,总是安全一些。
毕竟苦寒之地,天魔也懒得去侵扰。
一入城,苏玉桐就在告示牌上看到了船只往来的消息。
“真君,七日后会有一艘四方商行的楼船自北洲驶来,停靠七日后再驶向北洲。”
四方商行也是东洲数得上的大商行,背后有数个世家宗门支撑,好像还有灵虚仙宗和正阳仙宗的干股。
因此四方商行很吃得开,饶是在这邪魔肆虐,民不聊生的世道,依旧能往来各洲,挣得盆满钵满。
江生也不急这一时:“如此,那便等几日。”
说罢江生径直在这东平城内闲逛起来。
东平城内也分各个坊市,有交易之地,有暂住之所,至于各种花柳奢靡之地也是应有尽有,城中红尘之气重的让江生有些不喜。
闲逛一圈之后,江生索性在码头边寻了个空地盘坐,随手翻出一卷经义开始看起来。
苏玉桐来找江生时,没想到江生这般随性,不拘小节。
“天地万法皆是自然,修行本就是随心顺意,莫要太过讲究些莫须有的东西。”
“一切顺心便是正法。”
江生的声音在苏玉桐耳边响起,让苏玉桐心神一震。
一切顺心,便是正法。
常言大道至简,苏玉桐只听过,却不知晓何为大道至简。
今日听江生这简单一句,却好似突然顿悟了一般。
他人千言万言都难以解释清楚的道理,江生一句话便简明扼要的让人理解明白,也许这便是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索性苏玉桐也学着江生的模样,在这码头边待了下来。
实际上码头边的修士也不在少数,不少修士心急,也不愿在城中等着,也有些是手头拮据,因此码头边常见有不少修士打坐调息。
像江生这样看书的修士倒是极少,相较其他人,江生显得太过随性了些。
东平城内,某处大宅高楼之中,几个身着华服之人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整个东平城。
那码头边的情况自然也在他们眼中。
“四方商行的买卖越做越大了。”
“也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这些都好办,我已经买通了这航线下的覆海妖君,妖君会掀翻四方商行的船,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哼哼,那些散修,还指望去北洲讨生活?在这东洲都活不下去,到了北洲,就能成人了?”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随即畅快大笑起来。
他们是东平城的地头蛇,四方商行是过江龙。
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四方商行买卖做的大,也不知道向他们分润,那么他们就不介意让四方商行知道一下本地人的手段。
至于四方商行有没有灵虚仙宗和正阳仙宗的干股,那与他们何干?
干股而已,四方商行说白了还是那几个宗门和世家联合起来的代言人,东平城还不至于怕了他们。
不知不觉,七日过去。
此时终于有船自水雾之中行驶过来,那是一艘千丈大小的楼船,外面覆盖着铁甲烙刻着禁制,楼船数十丈高,上悬着一面面旗帜,上书一个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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