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安抚了大橘一会,又和icu医生、护士打了个招呼,回到手术室。
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卫教授穿着隔离服坐在办公室里,手机支架支着手机,他正在听着什么。
“卫老师,我回来了。”柳依依整理了一下头顶的小花帽,走了进去。
“哦,忙完了?要是有事儿就去忙。住院总这个位置,真是很不人道。”卫教授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杯冰美。
“卫老师,都这个点了,还喝冰美。”
“害,牛马么,自己给自己准备个鞭子。”卫教授笑眯眯的说道,“胃肠有阑尾炎,禁食水时间不够,你知道我有强迫症,一线的技术差了点,得带一段时间,喝杯冰美提提神。”
说着,卫教授抬眼看柳依依,伸手打开抽屉,拿出一根雀巢。
“美式没了,给你换个细一点的鞭子?”
柳依依努力挤出一丝笑,烧水,冲咖啡。
“你怎么了?我感觉你不对劲儿呢?”卫教授疑惑的看着柳依依。
柳依依回来后少了一点平时的飒,多了几分迷茫。
“卫老师,我今天发现了点事儿。”
柳依依抿着雀巢速溶咖啡,把今天的事儿讲了一遍。
有关于诊断、救治,柳依依并没说的太仔细,她的重点放在孟良人的身上。
罗浩罗教授手术做得好那是应该的,倒是孟良人让柳依依有些惊艳。
卫教授很有耐心的听完,微笑,“我刚看到白登之围,你知道这事儿么?”
“刘邦被匈奴围了,后来还是陈平睡了匈奴冒顿的老婆,然后那婆娘吹枕边风帮着解围的?好像是陈平的几个阳谋之一。”柳依依还是有点野史八卦功底,大约说了出来。
“史书吧,尤其是咱们的史书,你得仔细看,还得分析。和国外不一样,拿片破草席子就说是史书。”
柳依依哈哈一笑。
无论是陈平,还是卫教授,似乎都和陈勇有那么点像。
“鸣镝弑父,就是这位的手笔。连老爹说杀就杀,老婆的话能听?而且后来东胡问冒顿要女人,他直接把老婆阏氏送人了。就这,你说吹枕边风能放刘邦?我是不信。”
“呃……”
“能杀,为啥不杀?刘邦带的精锐牛,守得住。”卫教授道,“后来冒顿放开一个小口子,刘邦就那么带人走了?细节,细节!魔鬼都在细节里!!”
柳依依仔细琢磨着,心中凛然。
罗浩做手术的细节一幕一幕回放。
“为什么韩信被叫兵仙?背水一战,溃逃后发现逃不走了,只能回头再打,还就把人家追击的大军给打散了,这不是闹么。”
“你再看刘邦,被人围着,撒开一个小口子,两边都是虎视眈眈的匈奴骑兵,冒顿为什么不下手?还不是打不动?!”
“要是能打,16年就打了,是这个道理吧。”柳依依问道。
“哈哈哈,大概是这样。”卫教授脸上露出了笑容,“被困7日,败而不乱,进退自如,如臂使指,这才是冒顿放走刘邦的原因,而不是什么陈平去睡了阏氏一夜,靠着阏氏的枕边风。”
“回到你说的事儿,罗教授牛逼的很。”卫教授感慨道,“一样的老主治,在传染病院连手术都没得做,我听说还有手汗症,这属于先天残疾。”
“就这,把你小柳吓了一跳,你就说罗教授牛不牛吧。”
“是挺厉害的。”柳依依认真点头。
“挺?嘿。”卫教授道,“等再过几年,你也带组就明白了。”
“卫老师,明白什么,你给我讲讲,反正患者还没接上来。”柳依依趴在桌子上,下巴垫在咖啡杯边上,眼巴巴的看着卫教授。
“我给你讲个老人家的琐事儿。”卫教授又转了话题,“有位老人家,八十、九十了还要上台,而且据说从来不用吻合器,手术做的那叫一个地道,从来不漏。”
“是他老人家吧,很厉害啊!”柳依依眼睛里露出崇拜的目光。
“其实呢?”卫教授戏谑看着柳依依。
“其实?不是么难道?”
“老人家手工吻合,等他下去,徒子徒孙再把吻合拆掉,用吻合器吻。为什么从来都不漏?还不是吻合器好用。”
“靠!”柳依依没想到事实真相是这样,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然后呢,移植后老人家说不用高级抗生素。结果,都是徒子徒孙偷偷摸摸的用,这才避免了感染。”
“……”
“我不是说老人家坏话,真说也轮不到我,老人家做了一辈子手术,不动手就浑身难受,这是值得钦佩的。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有些事儿,你用眼睛看见都不行,还要用脑子去想。”卫教授说了个八卦,“小罗是挺厉害,是真的厉害。你看杨静和杨主任飞扬跋扈,那天杨静和的女人做手术,罗教授说停就停。”
“!!!”
“换别人,估计杨静和早就翻脸了,你以为他好说话?”
“小罗教授是有大本事的,要不然你以为那个老主治肯弯腰跟在他屁股后面捡铅衣?”
“对了小柳,我倒是觉得罗教授对你有意思?”
“啥?!”柳依依被吓了一跳,下巴一歪,差点没掉到咖啡杯里。
卫教授哈哈一笑,“想什么呢,他想完善医疗组,估计要拉你进去。”
“吁~~~”
“这是比我还要老的上一辈人的习惯,当时他们做手术,据说连器械护士都得是专属的。”
柳依依想了想,好像能和罗浩罗教授合作,是一件挺不错的事儿。
干活干净利索,不像别人,笨的手脚不分瓣。看他们做手术,柳依依都恨不得冲上去自己帮忙把手术做完。
罗教授却不一样,他的精力已经不完全放到手术上,而是分出一部分精力用在患者身上。
所有尺度拿捏的刚刚好。
“卫老师,医疗组,麻醉医生,怎么配合?”柳依依趴在咖啡杯上问道。
“我哪知道。”卫教授摇头,“我年轻时候去协和进修,那面几位老院士都有自己的麻醉医生,麻醉主任知道老人家要上台,都给安排他们的麻醉医生。”
“不安排呢?”柳依依继续追问。
“嘿,你真是小看了那帮老人家的能量。”卫教授道,“有一次,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问题,给配的麻醉医生不是专属麻醉医生,老人家直接摔病历,自己上去麻醉。”
“我艹!自己麻醉?!”
“人家是没有呼吸机的时候一步步走过来的,咱都想不到没呼吸机手术该怎么做。”卫教授感叹,“当时把麻醉科主任吓的跑过来道歉,说了好话无数,就差跪下去磕俩。”
“……”
“小罗走的是这个路数,我看的清楚。”卫教授微笑,“有时间多和小罗沟通,要是能进医疗组,以后成他的专属麻醉医生……”
“然后呢?”
“然后?我哪知道。”卫教授打了个哈欠,“我喝了咖啡就困,有人说是咖啡因过敏,我不这么认为。你忙着,我去睡了。”
卫教授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出医生办公室。
“卫老师,谢谢。”
“谢我干嘛,我要是20多岁,别说让我捡铅衣,每天去给小罗擦马桶我都愿意。可惜哦,老喽。”卫教授感叹了一句,越走越远。
……
……
罗浩忐忑的打开门。
想象中的满地狼藉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大黄摇着尾巴迎上来,欧欧问了两句。
罗浩蹲下,跟大黄说了句什么。
“你俩沟通啥呢。”陈勇问道。
“它问我干嘛去了,我说去抢救,功德 1。”罗浩顺口胡说,rua了一下大黄的头,“睡了。”
第二天一早。
罗浩起床,看见桌子上空空荡荡的有些惊讶。
“早餐呢?”
“什么早餐?”陈勇已经在洗漱。
罗浩认真的从上到下打量陈勇,又从下打量到上。
“看嘛呢。”
“我听周老板讲过一件事。”
“什么事儿。”
“挖战壕,挖的最好的是演习场周围的老百姓,那战壕挖的,老毛子看见口水得流一地。集伪装,标准化,坚固于一体。”
“???”
“这面演习的硝烟还没散,那面老百姓就冲上去捡弹壳,钨合金的。”
“你这是在跟我开车?车辙压我一脸。”陈勇表情冷漠的问道。
罗浩哈哈一笑,转身去换衣服,“一会你再带大黄回来。”
“我?”
“别偷懒,带大黄去探视。”
罗浩也忘了这事儿,早知道就让大妮子早起跟着一起去了。
陈勇只是抱怨了两句跟着一起出门吃早饭。
真心不习惯,罗浩很是怀念每天一早有三五份早饭的日子。有时候罗浩甚至猜,以后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睁开眼睛,陈勇那面已经准备好了满汉全席。
没想到陈勇自己给喊停了,遗憾。
大黄的胃口很好,带到医院,叫患者下楼,罗浩坐在一边望天。
正悠闲着,罗浩觉得眼睛有点花。
上一秒,罗浩看见王小帅穿着保安的制服,坐在电动车里巡视着医院。
他满脸严肃,耳朵上的“菜花”看起来额外显眼。
下一秒,罗浩感觉自己看错了,刚刚的感官认知很淡薄。
“小帅!”罗浩用力看着王小帅,招手。
“罗教授。”王小帅开着车过来。
罗浩恍惚感觉王小帅在闪烁。
估计是自己的感知力强了,所以能一直感知到这位的存在,要是从前,怕是早已经把他当成路人、当成背景板。
“最近怎么……”
罗浩没问完,王小帅对着罗浩做了一个古怪的姿势。
“你这是?”
“……”王小帅也愣了一下,讪笑,“从前当雇佣兵和上级打招呼的手势,不好意思啊罗教授。”
“你是干佣兵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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