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太后不敢(1 / 2)

天子启口中的东帝,显然不是什么有来头的说法,而只是’东宫‘二字的阴阳怪气版本。

单从天子启这‘东帝’二字,刘荣便也不难听出:即便是得偿所愿,顺利册封了太子储君,而非‘储君太弟’,天子启对东宫窦太后,也依旧带着不小的怨气。

只是这怨气并不大,顶多也就是发发牢骚的程度,且发牢骚归发牢骚,也还是没忘交待刘荣去哄哄老太太。

至于昨日,刘荣与薄皇后的约定,也被天子启轻飘飘一句话批准;

剩下的,就要刘荣自己去长乐,和祖母窦太后好好聊一聊···

“嘶~”

“稍微有点麻烦了啊···”

···

“太子先得诏封,后祭祖告庙,再行大典,以受百官纳拜——这是早自宗周之时,便定下来的规矩。”

这种时候,站在车驾前室的谒者便得唱喏道:某某某,恭问太子安~

“——端的是仪表堂堂。”

几欲开口,都被祖母那淡漠清冷的面庞,以及那完全没有焦点的空洞眼神,又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用太子专门走一趟来催。”

“单只是得皇祖母颁诏册封,孙儿,便已经满怀感激。”

但在听到那位奉常官员的名字时,刘荣便彻底放下了心中担忧;

甚至都还为今日,自己来这一趟未央厩,而莫名感到满足。

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终闻窦太后又是冷声问出一句:“连仪仗都凑不齐,也还是非要来我这长乐不可——太子,当是有什么要紧事?”

得到了谒者的提醒,刘荣便会在车驾内给出答复——却不是直接对车外喊,而是对前室的谒者小声低语,再由谒者以唱喏的方式转告车外那人——太子答曰:孤安~

···

“事儿聊完了。”

“假以时日,也当在我汉家的庙堂之上,有一番大作为?”

“嗯···”

“——不敢因为属臣不齐、仪仗不整,而对皇祖母怀有半点哀怨;”

“废皇后的诏书,我已经给皇帝送过去了。”

“皇长子,做了我汉家的储君。”

“自先祖得卫国国君重用,汲氏累世为宦,至今已有七代。”

惨兮兮的道出此语,刘荣不忘冷不丁将身子别过去些,稍昂着头使劲睁大眼睛,似乎是想将眼眶中的泪水给憋回去。

单只是好男色也就罢了,偏偏还玩儿的贼花,动不动就给人小年轻折磨致死···

什么‘大汉第一办事处’‘少府毕生之敌’之类,自是不必再多赘述。

若是严重些,一个‘轻佻勿持重,无以封宗庙’的大帽扣下来,刘荣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就算不至于因此储位不稳,也将受到相当严重的政治打击。

在未央厩随便寻了辆旧马车,套了几匹老马,又带着临时抓壮丁抓来的谒者汲黯;

再在宫门处,扯着天子启的虎皮,拉走了四十多号禁卒为自己开路,刘荣也算是凑出了一套极其低配的太子仪仗,顺利抵达了祖母窦太后所在的长乐宫。

——既然是奉常出身的官员,那对于一因礼法、制度,必定是烂熟于心的。

糯糯的开口,正要为刘荣说说情,却见窦太后悄然抬起手,制止了刘嫖继续往下说下去。

刘嫖的丈夫:堂邑侯陈午就不说了——本就是先帝怕女儿被欺负,才在功侯子弟中尽挑细选出来的老实人。

听闻刘荣此问,那官吏下意识开口,却当即因‘如何称呼刘荣’而顿在了原地;

原因无他;

“凑齐仪仗前,太子就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别再出宫乱逛了。”

最让坊间为之不齿,甚至就连刘荣,都莫民有些与有辱焉的,是刘嫖的私生活,几乎只能用一个‘乱’字来概括。

“我这个瞎了眼的老寡妇,又能说什么呢?”

最要紧的是:刘荣所乘坐的车驾前室,得时刻站着一个谒者,来作为刘荣和车外之人的沟通桥梁,或者说是'嘴替'。

直到刘荣苦笑着点点头,表示不碍事,那官吏才如蒙大赦的一拱手,旋即为刘荣做出了解答。

这,便是百来人的禁军,外加二三百太子卫队。

如果有奉常的丞令在,就算无法给刘荣提出有效的建议,也至少可以从礼官的角度,给刘荣些许‘特事特办’的权利。

并且,已经进入了刘荣的太子舍人选拔名单,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便会在太子宫和刘荣相见···

“——可怜我儿梁王,于宗庙、社稷立下赫赫武勋,却被皇帝那般不讲情面的逐出长安。”

再有,便是除护卫之外的仪仗队各持礼器,如蒲扇、旌旗之类,前后围住刘荣的太子车驾。

说着,刘荣便也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已是以玩笑话的口吻,为自己今日带着不够齐整的仪仗出宫,对祖母窦太后做出了解释。

刘荣原本还有些担心。

言罢,刘荣便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只匆忙拱手告别,便快步朝着殿外走去。

“我也不需要太子前来,虚情假意的尽‘孝’···”

丈夫拿捏的妥妥帖帖,刘嫖自也就没了顾及,过去这些年,一边往皇帝弟弟被窝里塞女人,也不忘一边往自己的被窝里塞男人。

——有点麻烦。

“于情于理,都不该再有变动,以安天下人心。”

“禀殿···”

“——连自己的母亲,都设计诓骗到了这等地步,再不拿出点什么,就想空口白话的把人哄好?”

“母后,何必如此冷颜以待呢?”

“总归这太子,母后是不立也立了,又何必再···”

眼神提醒汲黯‘当心着点’,嘴上也不忘淡然道:“汲卿祖上,乃宗周卫国国君身边的宠臣。”

“今日前来,非但不是催促皇祖母,颁下废皇后、立新后的诏书,反而是想请求皇祖母:不要急于让椒房易主。”

“但就这么便宜了皇长子···”

那奉常官员,姓汲,名黯。

“是了;”

乍一听有些说不通,但考虑到未央厩养的马,拉的都是天子启的御辇,而圣驾又与礼制二字密切相关,这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而窦太后的反应,也并没出乎刘荣的预料。

不死心的一问,终于得到了那太仆官员的确认,刘荣这才暗松了口气,心下也随之有了决断。

——仪仗。

刘荣只能说:先帝这一脉,穷尽有汉一朝,都对不起堂邑侯陈午头顶上的青青草原。

听出祖母语调中,那扑面而来的疏离,刘荣只淡然一笑。

“却也是皇帝白日做梦。”

与绝大多数人的猜想稍有些出入——作为皇宫内,专供天子马匹、车驾的官厩,未央厩并不是由顶头上司:太仆衙门负责日常运转;

真正负责未央厩,以及东宫长乐厩日常运转的,是负责礼法的奉常。

虽没有一个字提起梁王刘武,又或是皇太弟那档子事儿,刘荣却也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

“阿武,我是帮不到了。”

“自也就无暇分身,从仅有的两位丞令中抽出一人,来未央厩轮值了。”

——没有继续固执于册立太弟,孙儿替天下,谢皇祖母幡然醒悟!

这并非是场面话,而是刘荣由衷而发。

“美的他!”

于宣室殿后殿告别皇帝老爹,刘荣便满带着纠结之色,来到了位于未央宫东南角的未央厩。

言罢,刘荣当即起身,满带着肃穆,对上首的祖母沉沉一礼。

见是太子前来,太仆属衙的官吏们自是上前迎接,只是面上,却也无不带着和刘荣如出一辙的尴尬之色。

比如在路上,太子车驾遇到个官员或功侯,那官员/公侯,肯定不可能装没看见,而是必须要上前见礼,和刘荣打声招呼。

“孙儿得皇祖母诏封,以为太子储君,却又暂未行大典,以受百官纳拜;”

封建帝王的统治,或许有许多内核,如民心、兵权、声望等等;

但其中最简单直接,同时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手段,便是保持神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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