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蝴蝶效应(1 / 2)

宿麦储存出现问题!

而且并不是突发偶然个例,而是因为这一个例,牵扯出如今汉室,乃至于整个华夏文明现阶段,都没有太好的办法长久储存宿麦的、客观存在的问题。

对于刘荣的总体规划而言,这一问题的出现,影响不可谓不大。

很多原本以宿麦、面食为根基——甚至是必须要以宿麦、面食为根基才能推行实施的蓝图,都随着这一问题的出现而化作泡影。

比如,刘荣曾想过宿麦的出现,既然让全天下的主粮产量瞬间翻倍,那就必定会将市场供需关系扭转。

——过去,全天下人种出来的粟,却根本不够全天下人吃;

大部分底层百姓都只能吃个六七成饱,甚至是半饱。

也就是说,在那段只有粟作为主粮,底层农户也只以种植粟米,来作为唯一创收手段的时间段内,汉室全天下的主粮,其实只能满足七成——至多不超过八成的市场需求。

说得再直白点就是:全天下种出来的粟,平均分摊的全天下每一个人头上,顶天了也只是人均八成饱。

听上去,倒确实是很不错了;

毕竟华夏封建历史上,有相当长的一部分时间间隔,都是以‘大部分人是否能吃个七八分饱’,来作为某一时代是否为盛世的重要判断依据。

不说旁的——如果能让全天下人都吃七八成饱,那刘荣就将原地成为汉家继文、景两代先帝后,无缝续上文景之治的连续第三位圣君!

而且这接连三代汉天子所缔造的盛世,必将是以刘荣这一朝为主,孝文、孝景二朝作陪衬!

只是想想也知道:平均这个东西,其实是很抽象的。

——我吃十二分饱撑死,你饥肠辘辘饿死,咱俩平均下来,各自六分饱;

我吃一碗倒一碗,一人占了两人份,你三天饿九顿,吃了上顿没下顿,咱俩一平均——嘿,还人均吃撑了!

此般平均,古今皆然。

就拿过去,只以粟作为单一主粮的汉室来举例;

彼时,虽然全天下的粮食产量——即粟产量,足够全天下的人都吃个八分饱,但显而易见的是:总有人是要吃十分饱,甚至是十二分饱的。

比如军中将士,平日里驻军操练,一天两顿吃饱饭,这便是十分饱;

若逢战时,更是可以加一餐,达到一日三餐,餐餐饱腹!

在绝大多数人都只吃两餐的如今汉室,军中将士一日三餐,就已经是‘十五分饱’了;

按照人均八分饱的配给额度,已然算是一人吃了两人份——每有一位将士在战时三餐饱腹,便有一个农民的配额被占。

这都还算好的;

军中将士在战时再怎么‘十五分饱’,军队的人口占比,也终归只占汉室人口的极少数。

——如今汉室人口将近三千万,参与一场战争的汉军将士,却基本不可能超过三十万。

百分之一的人口基数,也就是九十九个百姓每人少吃一口,给一名士兵省下一人份的餐食;

这显然没什么压力。

但贵族‘吃’起粟来,那可就不是百十来个农民各挤一口吃的,来凑出额外一人份的配给这么简单了。

——而是成千上万的人拿出过半配额,才能喂饱区区几家功侯贵族!

举个极具代表性的例子。

五年前,也就是先孝景皇帝三年,吴楚七国之乱平定之后,关中粮价被贵族、商贾联合哄抬。

虽然刘荣一番操作之下,最终平抑了关中粮价,并为汉家找到了第二主粮:宿麦,以此极大缓解了粮食市场的供应紧张问题,但后来发生的一切,却并没有按照刘荣所以想的那般,一帆风顺的朝刘荣预想的方向发展。

——底层百姓,是无比脆弱的;

与此同时,又是极为敏感的。

当某一件事,害的底层险些家破人亡,那整个社会底层,都会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避免这种事发生第二遍’之上。

彼时,对于关中百姓——尤其是才刚经历一波粮价波动,险些被害的妻离子散的底层农户而言,关乎身家性命,乃至家族传延的头等大事,便是避免被粮价波动再次威胁。

麦粉面食?

没~用;

太子平抑粮价、少府不限期官营粮米?

随便你;

反正俺老农只知道:商人们哄抬粮价的时候,但凡我手里有可以果腹的粮食,俺就不至于吃那动辄上百钱一石的天价米。

俺邻居老大哥,说不定就不至于被饿死,二舅家的娃娃们,也不至于十个饿死了九个——剩下一个还卖给了人牙子为奴,世世代代都没有出头之日。

于是,底层百姓以极为简单直接的逻辑为准,开始屯粮了。

——没说的!

——手里一定要有粮食!

——只要手里有粮食,粮价再怎么涨、降,就都害不了俺老农!

——反正这些粮食,俺老农就留着自己吃,粮价再高我也不卖,粮价再低我也不买!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佁然不动!

从社会学的角度上来讲,在一场覆盖范围极大、影响极其恶劣的市场波动之后,底层民众本能的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本身无可厚非。

就好比穷怕了的人,再有钱也不敢放开手脚去花一样——挨过饿的人,生活再怎么好,也总会下意识的藏几袋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或许藏起来的这几袋粮食,永远都用不到;

但这些粮食的存在,本身就能带给他们心安。

而问题的关键,也就出现在这里了。

百姓恐慌性屯粮,摆出一副‘从此不参与粮食买卖’的架势,却吓得长安朝堂一阵胆战心惊!

——底层农户,大多是没有仓储能力的!

说是屯粮,不过是把粮食一袋袋堆在柴房之类的地方!

若非如此,底层农户在过去,也没必要在秋收之后,都低价将手里的粮食卖给粮商,来年再高价买回来吃了。

这一买一卖,与其说是买卖,倒不如说是以差价作为仓储费之类。

而这样的状况,一家两家这么做,朝堂自也懒得管——等来年粮食发霉变质了,天道自会教你做人;

可大部分,甚至是绝大部分农户开始这么做,朝堂却是不急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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