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承心头略微有些发毛,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不住地安慰着有些激动的白贵,等到后者慢慢平静下来后,石承才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白贵慢慢地吐了口气,这才缓缓地继续说道:“我当时吓坏了,这时屋外的人已经冲进来了,我再定睛一看,老爷的脸却是一如往常。唉…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出了幻觉。如果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或许我现在真的会这么想,但是……但是之后的日子里,老爷一直醒不过来。红木城有名的药师都请了,但是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应该是在昏迷前受了重大的刺激。再然后,府内连着好几天都有下人称自己看见了鬼。”
“为什么你相信他们看到的真的是鬼?”石承问道。
“因为老爷出事后的第一天晚上,两个护院在老爷所住的院子附近死了,被活活地吓死了。我白家虽然远比不上王都里的豪族,但是家中雇用的护院也都是红木城和附近地方的好手了,便是寻常精怪来了也别想讨了好。但是那两个护院却死的无声无息的,再加上那些下人们关于闹鬼的传言,还有我那天在祠堂里面看见的,这实在由不得我不信了。眼下府内是人心惶惶,已经有好几个下人和护院请辞了。”白贵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
“白管家,你只解答了我一半的疑惑,我曾听闻,贵府先人的坟茔是不是也出了什么事情,比如,遭了贼人了?”石承问道。
“这…”白贵脸上微微一红,似是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会儿后,他才答道:“不瞒先生说,那是半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了,这件事家中均视之为家丑,不愿外扬,因此一直由少爷组织人暗中调查,便是我也不清楚具体的进展,不如等少爷今日回城后我为先生安排与我家少爷一叙吧。”
石承刚想说些什么,但是车外突然响起了一声马的嘶鸣,马车渐渐地慢了下来,原来是谈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白府。石承咽回了想说的话,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白管家了。”
白贵伸手为石承拉开车帘,石承道了声谢,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石承刚一落地,抬头一望,映入眼帘的便是漆的暗红的厚重大门。大门紧紧地闭合着,似是不想让人窥探门后的风雨。朱漆大门的顶端,是一块看上去久经风霜的匾额,上面苍劲有力地刻着“白府”二字。
石承皱着眉头看了看那扇在白天依然紧闭的大门,西漠的大户人家讲究白日不闭户,然而此时白府的大门却关的严丝合缝,若不是门外还有两个家丁守着,石承都有些奇怪这个大宅子是不是已经没有了住户。
也难怪红木城中流传着关于白家的谣言,任凭一个正常人走过白家的大门前,都会觉得这户人家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此时白贵已经吩咐好了车夫,他往石承这里走来,随行的家仆则往门前去通报开门,过不多时,大门被守在里面的家丁打开了。
大门打开,看门的家仆们恭敬地向白贵行礼,当他们看到旁边的石承后,不约而同地一愣,其中一人上来,小心翼翼地向白贵问道:“贵爷,这位是?”
“这位石公子是我白家的贵客,他是来给老爷看病的。”说完,白贵伸出手,向石承微微躬身,“先生请随我来吧,还望先生宽恕我等礼遇不周,老爷的病实在等不得了。”
石承知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白管家言重了,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等学医习药之人的责任所在。”
白贵感激地点点头,他一马当前,为石承引路。
石承一边走着,一边心中不住地暗赞,白家虽说只是一个边陲小城中的大族,但屋宅园林却是修的别有一番风味,一株株胡杨与嶙峋怪石在院子中组成了一幅苍劲有力的墨绿色的水墨画。这是一幅只能在这片被戈壁三面包围的土地上找到的图景,这是一幅在烟雨江城和辽阔草原上都找不到的,充满了独特生命力的园林图景。
不过眼下的石承倒也无暇过多欣赏这片独特的景色,穿过两道院落后,石承看到了一个装饰古朴的小楼。白贵指了指那里,对石承说道:“那里便是老爷的居所了。”
正在此时,一个婢女看到了白贵,她急急忙忙地向白贵这里跑来,走到近前,低身行了一礼,眼睛看着地面,小声说道:“管家大人,吴天师还在里面做法。”
“哦,我明白了,我会小心一些的。”说完,白贵转过身来,对石承说道:“先生请随我进去吧,不过请务必放慢脚步,不要扰了吴天师作法。”
“我知道了,”石承应了一声,随即又疑惑地问道:“这位什么天师,不会是贵府请来……呃……请来给贵府降妖的吧?”
白贵在察言观色上一直颇有心得,听到石承的语气,心中立时明白了石承心中所想,笑着说道:“这几日家中实在不安宁,前两日便请了吴天师来。至于其他的,还请先生放心,吴天师是有大神通的方士,这一点我们都是亲眼所见。呃,虽然行为有些不羁了一些,但想来有大神通的能人举止异于常人也是情理之中。”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门前,一阵阵模糊不清的声音从门中传出,似乎是有人在里面念念有词。
白贵走上前,轻轻地将门打开。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晃眼的五色光芒从屋中闪出,突如其来的光,闪到了石承的眼。
石承偏过头去,待眼睛稍稍适应了屋中的光亮后,才转过头向屋内看去,眼前的场景,是他这一生也无法忘掉的。
古朴的居室内,一道道光点似乎被人赋予了生命一样,在靠近横梁的地方围成一个大圈不停地跃动。光圈之外,白府的家仆们一个个跪伏在地,或是合掌祈祷,或是顶礼膜拜,人人脸上均露出敬畏之色。五光十色的流光中,一个身披法袍的瘦高身影在花枝乱颤,手舞足蹈。
方士打扮的高个男子口中念念有词,石承此时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了。
“唔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呃啊啊啊啊啊…….”瘦高的身影仿佛突然被什么附身了一样,浑身突然一阵颤抖,双手上举,口中高呼道。
“吾乃青云圣尊座下炽炎贤者!众小的们听我号令!呔!何方妖怪在本座面前作祟?快快现形,快快现形,汝若顽抗,本尊便要引十方天兵和天国圣兽,将汝下至油锅,炸的酥脆!”
话音刚落,瘦高的身影一阵哆嗦,然后突然转过了身。
那吴天师转过身时,正满脸黑线的石承也是微微一惊,他本以为屋子里面的方士得有四五十岁了,但是眼前这男子一张俊脸略显稚气,年纪似乎远没有石承大。
正当石承想开口说些什么,吴天师突然十指箕张成爪,一声长啸!
“嗷呜!”
说来也怪,随着这一声大吼,石承右手不远处一个陶壶突然炸裂。白贵身子一震,满脸都是敬畏之色,在场的其他正跪伏着的家仆把脑袋也伏的更低了。
但是心中最惊讶的人却是石承,不是因为吴天师这一手隔空碎壶,而是因为这个吴天师的真正身份。
方才这吴天师念念有词时召唤出来的看上去场面很大的五色流光已经足以让这些普通的家仆敬畏了,但这些简单的小手段其实还不足以让白贵这等武师也敬畏到这般地步。之所以这个吴天师能做到这一点,乃是因为他施术炸碎陶壶时浑身上下看不出任何的真气波动。换言之,这个吴天师竟能在不使用真气的情况下隔空击碎一个陶壶!
这可能吗,一个普通人能做到这一点吗?
他确实能做到,但他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石承心中想道。
他的眼力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好,方才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光圈吸引时,石承却发现一个竟似是由金石制成的飞虫悄悄地飞进了陶壶里。随后,这位吴天师只需要遥控引爆这个飞虫就可以了。石承平生在师父留下的书籍里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奇门异术,但只有一种极为罕见的术法能做到这一点。
石承抬起头来,脸上的黑线彻底散去了,他极其认真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天师”,这位所谓的天师,居然是一名机关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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