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油灯下,身穿囚服,伤痕累累的吴天师被两名狱卒给扛回了幽暗的牢房。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狱卒将这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扔在地上时,忍不住骂了一声:“娘的,这小白脸被白家当场抓了个人赃并获,两天来都过了三次堂了,嘴巴还是这么硬。”
“算了,老贺,反正人证物证俱在,这种江湖骗子我见得多了。只要关个十天八月就可以把他们偷奸耍滑的毛病治好,咱们擦亮眼睛看好他就行了,听说这小子会使妖法的。”
“这个不用担心,他身上东西都被搜走了,而且还被捆的这么结实,借他一对翅膀也别想飞天上去!走走走,一会换了班喝酒去!”
两个狱卒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只剩下吴天师一个人被遗弃在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在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痛中悠悠醒转过来。
年轻人原本明亮的眼睛如今变得死水一潭,脊背上被鞭笞过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经受过逼供的身体连抬一抬胳膊这种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吴天师匍匐在黑暗之中,眼睛无神地看着将自己围困起来的粗大木栏,脑海中的梦想和愿望此时在他眼前越来越虚无缥缈。
红木城大牢里并没有太多囚犯,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中,吴天师只能听到自己口中时不时传出来的呻吟声。
夜幕降临……
白贵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白萱,叹了口气,劝道:“小姐,您就别难为老奴了。除非少爷那边松口,不然老奴是不会让小姐您迈出白家一步的。”
“求求您了,贵叔。”白萱哭泣道:“我知道哥哥是不会给官府写解状的,但是,贵叔,求求你了,起码让我再见他一面,可以吗?”
“小姐,你这是何苦?”白贵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老爷被那两个贼子害的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直到昨天情况才稳定下来,你为什么总为他说话?”
“贵叔,我和天师大哥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坏人。”白萱抽噎道:“他之前跟石承走的近,也只是因为识人不明,为了义诊,并不一定就是石承的同党啊。还有,那天炼丹的时候他也只是给那石承帮了下手,如果贵叔你们因为这个就要定他的罪,为什么不把萱儿一起算上?石承炼丹的时候我也帮了忙啊。”
“小姐!”白贵怒喝一声。
但是白萱却直接跪了下来,哭道:“求求你了,贵叔。萱儿只是想再见天师大哥一面,就只有这些愿望而已。”
“你!哎……”白贵一声叹息,连忙将白萱扶了起来,说道:“小姐,老奴知道你心中所想,但是天底下的好男儿千千万万,你又何必只把心放在这么一个江湖骗子身上。你现在年纪还小,才会这么容易就被那贼子所惑。”
“贵叔!”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白贵一挥手,对白萱身后的下人们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小姐累了,快将小姐带回房去。”
白萱哭喊道:“贵叔,不要!求求你,我只想见他一面,就一面就好。”
但是白贵根本不听她的,手一挥,白萱身后那些看上去有些身手的侍女们一起上来,将白萱给扶了出去。
白萱出去后,白贵又唤来一名守门的家仆,对他吩咐道:“你去给服侍小姐的侍女们再传个话,让她们这几天务必看紧了小姐,这也是少爷的意思,必要时让她们用一些强制手段也没关系。但是如果让小姐跑出去了,她们要一并受罚!”
那名家仆恭敬地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又过了一会,一个家仆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贵爷,少爷有要事请您相商,还请您即刻到书房那里。”
“好,我这就来。”白贵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
白贵扫了那名家仆一眼,一下子便认出来是在白清明的院子中听命的白正。他心中微微感到异样,但是倒也没放在心上,点了点头,直接大步向白清明的书房而去。
到了白清明的书房外,白贵敲了敲门,恭敬地说道:“少爷,白贵来了。”
房门很快被打开,白清明快步走了出来。见白贵站在门外,他连忙问道:“是贵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贵疑惑地问道:“不是少爷您有事情要找我吗?我看白正那一脸匆忙的样子,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了?”
“白正?我今天派他去港口那边收账本回来对账,怎么可能派他去找您啊?”白清明回答道。
脑海中仿佛响了一声霹雳,白贵这才想起来刚刚那股异样感是什么了。白正平日里看到他时,总是一脸的谄媚。但是刚刚来给自己报信的那个“白正”,脸上除了有些焦急外,再没有别的神色了。
“糟糕!那人定是那石承假扮的!”白贵忍不住惊呼出声。
“石承?!”白清明惊道:“贵叔,到底出了什么事!”
“少爷,还请您立刻挑几个好手跟我来,我在路上跟您说明此事。”
说完,白贵转头对守在门外的一名家仆说道:“你!快些去官府那里,请官府调一队城卫士兵前来协助我白家捉拿贼子!”
那名家仆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白清明和白贵则在一队护院的护卫下,急匆匆地往白贵的住所而去。到了门外,一脸阴沉的白清明一挥手,八名护院立刻将屋子团团围住。而后,白清明便在两名护院的保护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
出乎白清明意料的是,白贵的房中空无一人,屋中的家具也没有明显被移动的痕迹,唯独书桌上摆放的簿册好像被人翻动过。
“贵叔,你应该没有在书房中留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吧?”白清明问道。
“少爷,我不曾在屋中留下过任何重要物品,这些您可以放心。”
白清明点了点头,对白贵身后的管事白涛说道:“白涛,你去传令给府中各处,让府中的家仆和侍女们都警戒起来。另外,让护院们三人一组,巡视搜查家中各处,尤其是我爷爷的房中。如果有人发现那石承,不要硬拼,立刻鸣哨示警!”
“是!”白涛连忙应了一声,立刻跑出门传令去了,白家上下都进入了一种紧张的状态之中。
第二天清晨,红木城大牢内。
只被狱卒强行灌过了些水的吴天师在恍惚中突然被一阵脚步声给惊醒了,他努力地睁开眼,发现一个陌生人提着一个竹篓站在自己的牢房外,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吴天师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是白家的人。”那个陌生人一脸不屑地看着吴天师,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并且给吴天师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做完这些后,他将竹篓放在了吴天师的面前,冷冷地说道:“这是我家小姐为你做的甜饼,遣我给你偷偷送过来。哼!我家小姐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与那姓石的贼子合谋毒害我家老爷!”
“我,我没和他合谋……”
“我懒得听你说这些,探监时间有限,你赶紧把这甜饼吃了,我好把竹篓带回去。”陌生人不屑地说道:“身上连个通关文牒都搜不出来,还得等官府层层上报,向吴国那边确认你的身份后才能判决,真是便宜你了。”
吴天师喘着气,并没有反驳什么,他的通关文牒其实被放在了一个随身携带的特殊法宝里面,红木城这个小地方的官府自然是没法将文牒搜出来。再加上吴天师刚被送进衙门就挨了一套大记忆恢复术,心中横了一股怨气的他干脆就任由红木城官府把自己当成黑户来对待了。
吴天师有气无力地打开了盖子,一股扑鼻的香味从竹篓中冲出,给这些天饱受折磨的吴天师的心中平添了一股暖意。一颗颗泪珠从他的脸上划过,饿了一天多的他拿起甜饼,不停地往自己的嘴里面塞,狼吞虎咽。
吃完了甜饼,吴天师将竹篓双手递给那名家仆,眼色黯然,对他说道:“替我谢谢你家小姐。另外,能不能请你帮我给白小姐传个话,就说我对不起她。是我识人不明,害了她的爷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陌生人看着吴天师手中递过来的竹篓,却并没有接过去,而是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蹲下身子,对吴天师说道:“这些话,你留着自个到地狱里面去念叨吧。”
“哎呦!”吴天师突然倒在地上,腹痛如绞,渐渐地,那股剧痛开始向他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蔓延。
吴天师颤抖着伸出手指着那个陌生人,张开口想要呼唤狱卒前来,但是剧烈的疼痛让他口中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叫吧。”那个陌生人轻声说道:“整个人字三号监区内只有你一个囚犯,没有人会听到你的声音的,其实你现在应该也叫不出声了吧。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那石承,你这几天跟在他身边,知道的东西可有些多了。”
此时的吴天师已经听不清楚陌生人口里说出的话了,剧烈的疼痛淹没了他,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在离自己不断远去了。
“我要死了吗……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师哥师姐们。我……我恐怕没法为你们复仇了。不过也好……去了那个世界,就可以再见到你们了吧……”泪水从吴天师的眼角中溢出,打湿了脑袋下的一小片稻草,脑海中回忆着那场巨变前自己在师门中无忧无虑的每一天,他渐渐地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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