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话语中虽然客气,但是那些将石承等人团团包围的捕快却明明白白地让石承感觉到来者不善。
石承心中稍一思索,便有了一个猜测,己方一行只有三人,居然能完好无损地从闹了这么久的斜阳道里走了出来,这种事情但凡让一个头脑活泛的人想一想,都会觉得很不对劲。
石承心中哑然失笑,不过眼下也没法解释什么,进去见一下这些捕头的主官,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就是了。
一行人穿过了一道长廊,又经过了两个小院,石承抬起头来,面前的楼阁上的牌匾写着三个大字——“议事阁”。领头的那个衙役在门前通报了一声,然后手一挥,命自己手下的捕头们将石承等人“送”进了楼内。
议事阁的主厅并不算太大,厅内只有三个人,为首一人身着红纹黑衣,腰间挎着一把黑柄金环宝刀,看上去大约将近五十岁的样子。他身边的另外一名较为年轻的武官打扮的黑衣人则是站在一侧,脸上不怒自威。坐在石承左前方的是一名文官打扮的中年人,外表看上去倒是颇为和善。
带路的衙役恭敬地向三名官员各行一礼,然后对石承说道:“这三位分别是本城城主高大人,刑察院派来总督斜阳路一案的钦差使孙大人和他麾下的赵大人,尔等快快上前行礼。”
石承向堂上三名官员简单地拱手行了一礼,他的脸上仍然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看不出多少恭敬来。
见到石承的这副样子,较为年轻的那名武官有些不快,而坐在左侧的那名文官原本和善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浓浓的不悦之色。
石承心中只是微微一笑,丹师行走天下,历来都是为人所敬,很多情况下待人处事只需做到平平淡淡的那种礼貌就足够了,自己要是今天在这里对几个并非大员的附庸国官吏恭恭敬敬的话,天底下的同行怕不是会恨铁不成钢地组团来群殴自己。
带路的衙役和站在石承等人身边的捕快们见石承一个契塔人长相的平民竟然如此表现,都纷纷怒目而视。吴能被这些如刀似剑般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但是眼见石承毫不慌张,他心中倒也颇有几分底气。
至于他身边的铁面,整个人就像一把钉在地面上的利剑一样,虽然什么表情和动作都没有,但是气质却锋锐无比,几个捕快本想上前喝骂两句,但一看到铁面的双瞳,居然不自觉地缩了回去。
就在这时,坐在正中央的那名孙姓武官打了个手势,那些捕快们立刻收回了目光,退了下去。不过这位孙大人好像并不打算开门见山,他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然后笑着对身边的高姓文官说道:“高大人,不愧是东陆的茶叶,味道果真极好。”
高姓文官却并不接孙姓武官的话,只是冷冷地说道:“孙大人,乡野草民,不知教化,我看应该先叫这三个刁民吃一顿杀威棍,然后慢慢问话,没准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孙大人你看如何?”
….
石承见正中央的孙姓武官并未有开门见山的意思,自己倒也懒得先挑起话头。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要不是他的眼睛是睁着的,旁边的人可能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孙姓武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高大人稍安勿躁。”然后转过了头,细细地打量起石承这个人。
过了一会,议事阁的房门被敲响,一个衙役拿着一份文书急匆匆地进了门,恭恭敬敬地将手里的文书交给了孙姓武官。
看完手中的文书,孙姓武官面容中有些讶异,他抬起头来,对站在下面的石承说道:“石承,铁面,你们两个都是西陆契塔人?吴能……名字倒是挺奇特的,看你的通关文牒所述,你是从吴国来的?”
高姓文官脸色铁青,伸出手指了指石承和铁面,说道:“果然是西陆来的契塔蛮子,难怪一点教养都没有。你可知现在若是还在南荒四年战争那个时候,就凭你是契塔人,本官就可以直接以探子罪将你拘捕,甚至直接处斩?!”
此时的高大人官威滔天,若是换一个普通人来,恐怕早已瑟瑟发抖了。
石承的心中颇有些疑惑,莫非这位高大人是个西漠的强硬派官员不成?但是即便是强硬派官员,也没有必要如此轻易地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吧。
他轻轻地拱了拱手,道:“在下不过是一介云游药师,大人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冤枉在下,未免有些不妥吧?”
在听到石承这一番直截了当地言论后,高姓官员冷哼了一声,喝道:“蛮子的口舌倒是伶俐!”
孙姓武官看了眼自己的同僚,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正当高大人即将发作时,孙姓武官突然凑过头去,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高大人将信将疑地看了孙姓武官一眼,又拿过他手中的文书看了看,才强行按捺下自己的怒气,淡淡地说道:“孙大人赶紧问话吧。”
高大人的脸色变得如此之快,让吴能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石承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
孙姓武官目光转向石承那里,开口说道:“你们三人的事情,本官已经知晓。现在,再跟我详细说说你们在斜阳道上的所见所闻吧。”
石承应了一声,将三人在斜阳道上经过无人村时遇到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但是却把走到无人村之前的经历刻意隐瞒了。
“本官知道了。”孙姓武官点了点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头对身边那位站着的武官吩咐了一句,“赵平,你现在出去传令,命第六队的队长带他们的人马去石承所说的那个村子看看,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那位名叫赵平的武官领命后,便匆匆地出了大厅。
“本官还有一些疑惑,要问问你们。”孙姓武官的声音不大,但屋子里面的人都听得很清楚,“你说你们是从红木城出发的,那你们难道没在那里听说过斜阳道上的事情吗,为什么仅仅带了两个同伴就敢上路?”
….
“我们几个人生地不熟,上路前还真的不知道这斜阳道上的凶险。”石承不紧不慢地答道。
孙姓武官盯着石承看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本官知道了。尔等既是此案的目击证人,那么我希望你们可以在云丘城中呆上一段时日,配合官府办案,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我们需要在这里待多久?”石承问道。
“十天。”孙姓武官答道。
石承面露为难之色,思索了一会后,才点了点头,说道:“好,毕竟事关一整个村子的人命,那石某就一切都听从大人您的安排了。”
“温四,这三位证人的住处,就由你来安排了。对了,别慢待了人家。”孙姓武官说完这句话后,那名带着石承等人进来的衙役应了一声,引着石承一行人出门去了。
石承等人刚出门,那位名为赵平的武官就已经传完令回来了。
高姓文官“哼”了一声,看向孙姓武官,说道:“案子办了这么久,今日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三个可疑之人,孙大人为何反而沉得住气了?”
孙姓武官饮了口茶,说道:“高大人别忘了那个石承的身份,如果真上来就不顾三七二十一,冤枉了无辜,惹到了他背后的势力,事情恐怕会很麻烦,眼下孙某在时间方面还并未捉襟见肘,放放长线又如何?”
“并未捉襟见肘?我只知道您在王上和朝堂诸公面前立下的军令状可是快要到期了。”高姓文官面露嘲讽之色,说道:“下官还有公务,就先告辞了。”说完,他拂了拂袍袖,快步离开了。
赵平心中愤愤不平,对孙姓武官说道:“大人,自从上个月您来此赴任后,高言这厮就一直明里暗里地挤兑您。他之前那句‘乡野草民,不知教化’分明是朝着您去的。我看干脆找一个协助办案不利的由头,好好教训教训这厮。”
“年轻人……”孙姓武官摇了摇头,喝干了手中的茶水,说道:“阿平,你记住了,想要在官场上往上爬,就得学会忍耐,尤其是在这些文官面前。”
赵平也是叹了口气,说道:“大人为何放那三人离去,王上派您来此总督斜阳道一案时,为了压服地方上的那些文官,您可是被迫立了军令状的,三月之内必定破案,现在眼看着就要到期限了……要是到时候不能破案,这些大头巾还不知道要怎么往王城写弹章呢。”
“你看看这个吧。”孙姓武官把手里的文书递给了赵平。赵平接过后,看了一会,登时脸色大变,说道:“那……那石承竟然是……”
“现在你知道他方才为何敢那般行事了吧,此人不能轻动,只能慢慢与之周旋。”孙姓武官无奈地说道。
赵平有些泄气地说道:“唉,苦苦地查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三个可疑人物,却又不能轻举妄动。”
孙姓武官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一股秋风吹了进来,让他纷乱的思绪平缓了不少。
他平静地说道:“事到如今,只能说是我自找的吧。也是,我要是在见风使舵这块有那些大头巾一半的本事,就早该看出斜阳道这边的混乱对于王城里的某些人来说未必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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