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春。
黄河以南尚乍暖乍寒,河北大地仍在过冬天。
真定城,南门外。
太行北路兵马元帅孙安,步军统制将官刘唐,对着前方雾气翘首以盼。
临近中午。
两人已等了半个时辰,既没等到要等的人出现,也没等到朝阳突破云层,将眼前的大雾驱散。
“元帅,哥哥怎么还没到?”
“今日天气不好,估计走得稍微慢点。”
“不会迷路吧?要不要派斥候去接应?”
“说什么胡话?晋王目力天下无出其右,谁迷路他都不会迷.”
“可是大雾啊。”
两人正在讨论之际,刘唐恍惚间看到两道白影,逐渐在白色迷雾显出形态。
嗯?
那是
“嘶”
刘唐激动得说不出话,一直对着孙安肩膀拍打。
“你搞什么?”
“不是,元帅你快看,那是不是”
“是啥?晋王吗?”
孙安顺着刘唐手指方向看去,第一时间并没看清楚人影,不过片刻过后就看到了,当即欢喜说道:“真是晋王,居然这么快真到了,他从阳曲到真定,只用了三天半。”
“哥哥的坐骑,可是照夜玉狮子,能够日行千里。”
“还有三夫人同行呢,她的青骢马似乎差点。”
“也差不到哪里去,快准备迎接吧。”
杨长上个月在晋州,因为宿元景突然到来,又不得不多留了几天。
原计划陪妻儿过上元节,最后却在临汾陪了朱仝一家。
朱仝即将肩负重担远行,也值得杨长特殊对待一回,但阳曲就缺少了他这个主角。
等他回到晋王府,上元节已经过去五天。
妻儿需要陪伴,军国大事需要拍板,每天时间都排满。
这一次,杨长无法像以前一样,匆匆三过家门而不入,必须多留几天处理要事,于是将赴河北时间延后。
其实陪家人是其次,关键是他升晋王后开府,各级官员封赏没出结果,唐恪、闻焕章等人已经商议了数月,这个时候需要杨长最后定夺。
除此之外,有一条土地法令,也要尽早确定下来,否则随着地盘扩大,各地土地政策不统一,会影响统治与威望。
宋朝实行‘不立田制’、‘不抑兼并’的土地制度,又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局面,几代下来民间土地兼并严重,田产大量集中在地方豪绅身上。
而这些豪绅又依附在当权士大夫周围,他们逃避交税或者少交税,使得国家能收的赋税越来越少,多数社会财富流入士大夫利益集团。
朝廷需要正常运转,皇室与勋贵需要供养,于是各种搞钱妙招频出,最终还是底层百姓买单。
百姓活不下去,便揭竿而起造反,这是内乱之因。
外患诱因,则文官主导的军队,也开始以搞钱为目标,禁军主要靠空饷盘剥,在编人数与实际人数相差甚大。
边镇军队则利用对外作战,与域外国家大搞走私贸易,同时各军也大搞‘三产’,即招揽流民为兵吃着皇粮,不用上阵杀敌而在军队做工,军营生产出的低价商品,利益则被将官瓜分。
所以当时童贯武力收燕京,号称五十万的宋军不敌几万辽军,这其中吃空饷的阴兵占一部分,常年玩针线不玩刀的兵占一部分,真正能战的又有多少比例?
宋朝的内忧外患,究其原因在国家财政失衡,而失衡根源就在土地。
杨长从沁州开始,到收复太原等河东多地,都一直实行军屯、均田两种模式,即闲置军队、预备军集中耕种,以及给百姓按人头分田,每年核查户籍人数,严格禁止土地买卖。
当时的河东各州,处在与金人作战前线,置有产业的士大夫官员,以及依附士大夫的豪绅,大多都带身家去了南方,几乎留下了一片白地。
所谓白纸上好作画,杨长这些年推行的土地政策,几乎没有受到阻碍,而那些留下的没逃的官员,也在接受‘教育’后变听话。
这就像玩游戏发展期,每收复一个州县都悉心经营,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既让百姓军队吃上饭,又收获了大量的威望。
然而,发展出一定根基进入扩张期,就再没有精力去细节经营。
去年一年,杨长的势力高速扩张,先是全面接收河东诸州,后又拿下太行外十个州,年末还攻占了西夏,地盘扩大两倍以上。
这些地方的情况,每个区域都不一样,土地政策也不一样。
河东路西北的各州,因为与辽、夏两国交界,大多以军的方式存在,地方豪族诸如折家,在各地拥有较大自治权,土地与大多集中在他们手里,即便后来投降金国,仍旧保持原有势力不变,只需向金人交纳包税;
太行外各州作为金军占领区,人口流失严重、土地荒芜则多,有实力的豪强也基本南逃,留下者只得依附于金人,甚至有不少士大夫田产,金人控制着他们的财产,这些人为了保住产业,就在东西朝廷为金人暗中做事;
至于新占领的西夏,目前暂时沿用旧制,当地驻军只要军需,不变动原有的分配。
如此一来,杨长麾下四大区域,土地政策各不一样。
除了西夏还没站稳,暂时推动不了均田,其余两个块新地方,则必须通过法令,慢慢融合进主基调,否则就会相互影响。
制定出新田亩制度,就是给新并入州县立规矩。
杨长留在阳曲期间,对几个重要条款拍板定案,但全面推行人手不够,也怕被有心之人弄出乱子,于是与唐恪等人经过商议,决定在府州、怀州先行试点,然后循序渐进铺开。
柴进与杨俭,被杨长任命为均田使,亲赴两地展开试点督导。
忙完这一切,已是二月初。
杨长名义上是陪家人,实际只有晚上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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