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征讨水泊连败数阵,非但没捞到半点功劳,还使得蹭军功的蔡鞗身死。
事后他立刻封锁消息,调遣重兵守卫城外各造船厂,严令各军各将不得私自出战,只等海鳅大船下水雪恨。
宋江后续十数日仍遣人挑衅引诱,奈何那些济州官军就像断了根的蔡鞗,任你打扮得花枝招展、骚媚入骨,他们都生不起半点邪念。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高俅后面一直闭门造船,根本不和梁山玩拉扯作战,宋江知道此后再难勾引骚扰,于是让水陆哨探保持监视,自己与吴用每日巡视水寨。
你造你的船,我也不闲着。
没有八百里水泊的地利优势,宋江想硬拼十余万官军毫无胜算。
他这几千水军,是最终取胜的关键,四大水寨一时风光无两,成了梁山的最核心力量。
十月中旬,宋江与吴用携带酒肉,例行到西北水寨犒劳水兵。
当日天气晴好,西北寨内的水兵就像地鼠一样,分批在湖边水中起起落落。
他们是在做憋气特训,为后面的决战做准备。
看到负责训练的都是小头目,吴用便上前询问阮小七、童猛所在。
问到两人在西侧钓鱼,宋江便让吴用留下分发酒肉,独自一人去寻找他们。
他踏着硌脚的卵石滩,绕到水寨西南方向一个回水小湾,赫然看到阮小七与童猛坐在巨石上。
两人正背对自己享受日光,而那两条鱼竿倒插在石下浅水,根本就不是钓鱼的样子。
深秋初冬,暖阳可贵。
宋江心说这两人真自在,一点也没大战前的紧迫感。
正想着上前责问鞭策,可近了,却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有些不可思议。
“真那么神奇?”
“我能骗你?不光武都头金印没了,听说朱节级的金印也抹掉了。”
“小弟最近忙着训练,已经好些天没上山去,记得七哥也没上去,你从哪里知道的?”
“还不是刘唐?他听说神药能消金印,就想着把鬓边那搭朱砂记弄掉,结果找到杨长说药没了,这厮就想我去说项,你说这不是开玩笑么?那药的功效只能去疤痕,他却妄想把胎记给抹掉,那玩意儿要是都能弄掉,杨志不是得抹半张脸?”
“哈哈,哥哥说得也是啊,不过咱们是做贼的,要那好面皮作甚?”
“谁知道呢,刘唐被派去东京公干数次,兴许是找了貌美的姘头?”
“那还真有可能,不过杨兄真是个妙”
咕咚
童猛话到一半突然转身,原来是宋江踩飞一块石子,落入湖中发出声响。
“公明哥哥.”
“嗯?哥哥啥时候来的?”
“刚到,刚到,你们好自在啊。”
宋江听了两人对话,竟忘了自己是来责问的,指着天边日头又补充,“暖阳熏熏惹人醉,这倒是个逍遥所在。”
“以前在石碣村,这个时节已经不打鱼,没事就这样晒会,习惯了.”
阮小七伸着懒腰不以为然,旁的童猛则挠头拘谨模样,解释道:“寨中训练安排妥了,我与七哥耍耍闲,等会就过去”
“我刚才看到了。”宋江点头肯定道:“兄弟们练得很卖力,军师正在酒水犒劳,你们也一起去吧?”
“好的。”
童猛与阮小七对视一眼,当即拿了鱼竿走下巨石。
回水寨路上,宋江问及两人刚才话题,确认杨长有去疤神药,这让黑三郎心头一热。
他脸上的金印疤痕,得安道全妙手调理许久,才勉强消去了刺字的痕迹。
但只可远观不能近瞧,凑近仍能看见许多肉痕。
宋江自幼生得黑胖,本来也没啥颜值可谈,落草后与莽夫为伍更无所谓,但是现在招安在即,以后说不定能入朝为官。
在天子脚下做官,五官端正是硬指标,歪瓜裂枣会让人心生厌恶,仕途必然受到限制。
下午回到山上,宋江故意找朱仝喝酒,看到对方脸上就像没刺字一样,当天夜里就找杨长求药。
宋江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临行前才提及求药之事。
杨长听得一愣,就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原来伱也想提升颜值。
旋即从怀里掏出空瓶,瘪嘴说道:“哥哥来迟一步,瓶中药水本来就不多,只二哥与朱节级用了.”
“呃我就是随口一问,也不是特别需要。”宋江心里失望嘴却硬,但很快就调转话锋追问:“不过如此神药,三郎是从何得来?”
“小弟在济州放火期间,在一军头身上捡到的,估计是从东京拿的货?”
“呵呵。”
杨长临时编的理由,宋江已在朱仝处听过,此时听到好生嫉妒,面上还得笑着回应:“三郎运气真不错,难怪执着打扫战场,这小青瓶能否送我?”
“没问题。”
宋江得了空瓶悻悻离去,途中又去寻武松住处串门,确认那神药真的没了,才失望回到家休息。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杨长给武松、朱仝美颜,竟然不把好东西优先给自己,简直没把自己当寨主看。
武二郎,还自罢了。
为何剩下一半要给朱仝?你交好他有什么用?
即便与自己有隙,给林冲去掉金印不更好?论武艺、论威望、轮地位,朱仝一样也比不过。
对了,林冲与杨长关系挺不错,我是不是可以挑拨离间?
宋江想到这里,终于美滋滋睡去。
次日早上,宋江找到安道全,摸出青色小空瓶,希望根据内壁残留,调制祛疤神药。
安道全医术不错,但宋江提的这种要求,需要后世的精密仪器,而安道全也没拒绝,表示自己会努力试试。
宋江嘱咐完安道全,就找到林冲‘搬弄是非’。
他故意说杨长考虑了林冲,但是可惜药水量少没顾上,而自己正让安道全调制。
宋江自己为计妙,但他最终枉做小人。
林冲对脸没那么在乎,现在心里只剩下仇恨,没有比手刃仇人更提劲。
十数日过去,安道全还没动静,济州却有了动静。
新造海鳅大船全部下水,高俅正在组织水军密集操练,不日就会大举进攻水泊。
宋江也顾不得脸上那点事,遂与吴用部署兵马战船备战。
十一月上旬,正值初冬时节。
本该常起雾的水泊,却被暖阳照得晴朗。
高俅见暖冬天助,尽起济州兵马十余万,亲自坐镇海鳅大船指挥,水陆并进往梁山而去。
宋江得到情报,也分水陆两军迎敌。
他与吴用统领水军,及两万步军掌水路,卢俊义则统领余下步骑掌旱路。
这一次,除了宋清、萧让、金大坚、安道全、皇甫端五个特殊人才,剩下一百零三人全部下山厮杀。
而杨长、扈三娘两个马军头领,却被宋江带到了指挥大船上,美其名曰随中军作战指挥,实际就是限制两人发挥。
所谓中军指挥,就是在后方大船上摇旗调度,看到梁山的水兵们潜水凿船,即号令步军舟船逼近厮杀。
梁山水军训练精良,远非高俅旬月练就可比。
海鳅船队行至水泊中央,陆续出现漏水停摆等状况,之后芦苇荡里千百小船齐出,叫嚷声、厮杀声差点炸翻水里的游鱼。
高俅指挥的官家水军,顷刻间成为网中之鱼。
中箭,落水,夺船,负伤,阵亡,被俘.
当时湖面金光粼粼闪烁,杨长已看不清是尸体闪光,还是水面反射的金光。
只会狗刨的他,再没办法跳入湖中‘救死扶伤’,眼睁睁看着尸体捡不了,心说可惜了这么多掉落。
默默看着黑三郎,杨长对这厮耽搁自己发财愤懑。
也就是不久之后就会招安,否则杨长一定夺了老宋寨主鸟位,最不济也能拉一票人离开。
再忍忍,记得招安没多久,公孙胜就会离开。
哥们到时就解脱了,你们慢慢玩江湖朝廷,小爷直接求仙问道去。
经过半日厮杀,官军战船或倾覆或被夺,高俅所乘大船也漏水倾覆,最后落水被头领张顺所擒,数不尽的官兵皆成鱼虾。
宋江得知捉了高俅大喜,想到之前李俊、张横私杀了刘梦龙、牛邦喜,急教戴宗传令不可杀害军士。
当天午后,梁山水军大胜归寨。
宋江、吴用、公孙胜、吕方、郭盛、杨长、扈三娘等水路中军头领,先一步回到忠义堂等待各路头领上山报捷。
张顺捉到大鱼高俅,自然第一个解上堂来。
宋江见之佯装惶恐,慌忙小碎步下堂扶住,急令郭盛取来罗缎新衣,亲自伺候高俅换了衣袍,然后扶上忠义堂尊位。
“太尉受惊,宋江死罪。”
“不敢,不敢”
看到宋江纳头就拜,高俅慌忙下座要去扶,吴用则与公孙胜扶住他,宋江即起身各自见礼。
杨长淡淡坐在旁边看戏,意外发现身旁有轻蔑哼声,原来扈三娘又看到宋江翘臀,情不自禁露出鄙夷神色。
啧啧。
杨长默然一笑,心说我女人都看不起,老宋你卑微过了头,现在撅屁股成了习惯,等以后进京见到皇帝,只怕屁股会翘得更高。
宋江陪高俅说话期间,头领们迤逦回山献捷。
徐京、王文德、杨温等人,看到太尉高俅端坐在前,寻思既然大家都成了俘虏,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众人心中耻辱去了大半。
宋江与众节度使一一行礼,当即安排为他们换上新衣,令扈三娘监看被俘教坊女子,又让宋清杀牛宰马,大设筵宴。
杨长看不惯宋江谄媚,主动陪扈三娘监押教坊女子。
三十多个年轻歌舞女郎,被关在忠义堂后方一空旷柴房,离杨长的住处并不远。
临近入夜,凉意乍起。
扈三娘要回家添衣,便让杨长独自留下看守。
临行前,扈三娘凑到杨长耳边,温柔呢喃:“这些女子青春年少,官人若有入得了眼的,不妨留下来传宗接代,奴家也想找个姐妹作伴。”
杨长听罢一脸苦涩,心说大姐别玩我好么?虽说你确实善解人意,但是当初让我帮人解毒,下来就反复询问谁好看谁温柔,哥们实在遭不住。
“娘子,不必再试探,当初我们在京城,也是你.”
“官人不必相疑,奴家真的不是妒妇,你一定好好挑选,奴家是认真的。”
扈三娘不由分说打断,留下这句话就飘然而去,弄得杨长定在那里哭笑不得。
约么一炷香功夫,扈三娘才换了衣服归来。
看见杨长坐在门外阶上,她指着后面柴房意味深长地追问:“咋样啊?官人有没有看上的?奴家今天就做主留下来。”
“没有,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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