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生只能木然地与其他人站在一旁,紧紧握住宣尺媚和虞弦纤的手。
二人颤栗得如同秋风中瑟缩的落叶,面色苍白,泪流满面,嘴角已经溢出血迹。
二人原本是想要留在大騩山中的,但是却被焦云升和渡果居士坚决拒绝了。
其他人无法离开,但她们二人是陈淮生带进去的,天云宗允许陈淮生带二人离开。
留在山中毫无意义,也许就是白白多了两具尸体而已。
陈淮生也不确定这一战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会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来收场。
也许之前所有人都意气高昂斗志饱满,抱着必死的信心来决一死战,但当周围越来越多的师兄弟们生命失去变成一具具尸体时,澎湃的热血终归会慢慢冷静下来,接受这个现实。
夜色渐深,所有人的身上都在发冷,但是却无人敢跨越天云宗划定的红线,哪怕是齐洪奎。
天云宗除了来了五名紫府外,还有数十名从炼气高段到筑基高段的强者。
这股力量足以横扫一切敢于阻挡和冒犯他们的对手,无论是重华派还是其他宗门。
在没有得到他们的通知和允许的情况下,跨越红线就会被击杀。
这一夜是如此寒冷而又苦涩,陈淮生也不知道自己叹息了多少声。
而齐洪奎有如一具石像,就这样牢牢地站在山坡顶上,注视着不断有烟火和光焰升腾而起的大騩山。
不时有元荷宗的弟子从山坡下逃过,这应该是天云宗刻意放纵驱逐的低阶弟子,既可以免造太多杀戮,又无关痛痒,还能涣散对方士气。
虞弦纤和宣尺媚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坐在山坡下,死死地盯着山中。
此时的她们已经说不出话来,眼泪也已经流干。
眼见得天色放亮,但是仍然没有动静,而山中仍然不时传来零散的凄厉呐喊和杀声。
陈淮生深吸一口气,昨夜唐突进去,必定是一死,但现在他觉得可以适当冒险一下了。
“师伯,劳烦你传声给天云宗,弟子先行进去,……”
看着陈淮生坦然的目光,齐洪奎心中也是微动,这不是好个性,但他却有些钦佩。
哪怕是为了那两个女子,有如此勇气,还能有分寸,也值得赞许。
“你自己小心!”
紧接着齐洪奎便提足音量,朝着山中传音,连续三波,告诫提醒重华派陈淮生要进入山中面见苏错和赵建章。
苏错是那位凝魂中境的紫府大佬,也是此次攻打大騩山的天云宗主事,赵建章自不必说。
陈淮生见到了苏错和赵建章。
和赵建章的强横霸道不同,苏错更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文士,说话语气温和,态度淡然,当然,不是软弱。
紫府凝魂中境的强者,其实力境界不言而喻。
陈淮生也感觉到对方眉宇间的一抹疲倦,很显然这样一场持续多日的战事,让他这个主事者也有些感到厌倦和烦扰不小。
既要彻底摧毁元荷宗在大騩山的立足根基,又要尽可能避免多造杀孽,还要适当保留元荷宗少壮弟子中的优秀人才,还得用一些手段避免这些人对元荷宗有太多怨恨之心,这活儿不好干。
哪怕是皇约灵誓,如果其内心敌意仇怨之意太强,皇约灵誓固然可以起到制约束缚,但其日后的修行成就就会大打折扣了。
所以既要又要,就是对主事者手段手腕的一个最好考验。
作为一个超级宗门的紫府,自然是核心人物,而且苏错是凝魂中境的强者,自然是也在争夺天云宗中的几名决策者位置。
哪怕他现在还欠缺一些火候,但是资历、成绩和灵境水准都缺一不可,这些积累都是必要的。
“陈淮生,不是叫你们在外边等着么?你如此贸贸然闯进来,就不怕被击杀?”赵建章一见陈淮生就毫不客气地道。
“赵师伯,方才齐师伯都传声给赵师伯了,我一介弱质,哪里能有多大能耐反转形势不成?”陈淮生恭敬地应道:“还是之前和赵师伯说的那样,天云宗既然只想要大騩山和收取一部分优秀弟子,大可不必多造杀孽,这一夜想必已经如天云宗所愿,何必再要继续,……”
苏错清亮的目光在陈淮生身上逡巡,其实他从赵建章那里就知道了陈淮生的情况,和赵建章一样,对这家伙很是好奇。
毫无疑问,这个年龄就筑基,相当罕见,而且能够代替齐洪奎来做主处理这等庶务,很显然是被重华派所看好的。
苏错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家伙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天云宗的麻烦,哪怕他现在还很稚嫩,自己甚至可以一手将其捏死。
不过他并不准备这么做,为一个纯粹的直觉就出手,不符合他的为人行事。
何况重华派看起来实力增长很快,但是这是在牺牲其内部单一纯正代价换来的,后患无穷,没准儿要不了几年,就会自爆。
以承接吸纳外部力量来壮大自身,是最快的发展方式,似乎现在有不少宗门都乐于用这种方式来实现快速成长,比如白石门,但其带来的后果日后会逐渐显现,九莲宗就是一个典型。
“巧舌如簧!”赵建章还欲再说,却被苏错挥手制止:“赵师弟,让他说。”
赵建章轻哼一声,不再作声,陈淮生才又道:“一夜屠戮,想必天云宗已经达到目的,还是晚辈先前和赵师弟所言,留存下来的弟子,除了愿意归附天云宗的,其他交由重华派带走,重华派可以承诺,他们将会离开汴梁,甚至离开大赵去河北,五年之内不会出现在大赵,也保证不会对大騩山有什么不利举动,……”
苏错微微意动。
一夜的灭战,元荷宗弟子一百多人,低阶弟子逃掉不少,剩下的都是一些死忠或者天云宗不允许随意逃离,可能会对天云宗重建大騩山道院产生危害的,所以必须要处置。
这其中部分应该是可以留下来,拉入天云宗的,但是还有相当大一部分就只能驱逐放逐了,如果重华派真的愿意承诺将其带回河北,断绝麻烦,倒是一件好事。
换一个如不那么讲究的宗门,杀了也就杀了,修真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但是天云宗作为大赵第一宗门却不能顾及自身的颜面身份。
打包送走是最好不过的结果,而且还能得重华派一个承诺,若后若是有什么不妥,便可将板子打到重华派身上。
重华派想要重返大赵,天云宗是其迈不过的坎儿,若是其违反承诺,那天云宗亦可在道宫那边好生拿捏对方。
“听你这口气,似乎还要和我们讲什么条件?”苏错微微笑道。
“苏师伯,的确有。”陈淮生心中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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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一个双赢之举,但是对天云宗来说,却是无可无不可,而自己趁机提一些条件,就是主打一个边缘试探,就是觉得自己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算是捡皮夹子吧。
“说来听听。”苏错也不在意。
元荷宗对天云宗来说,除了大騩山这处灵山福地外,还有就是灵山周边的大片灵地了,这是天云宗需要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其实这批弟子都在其次,其余都无足挂齿。
“晚辈希望天云宗不愿意留下的弟子可以带走其个人物品,……”
苏错一挥手,爽快答应:“可以。”
“另外天云宗要离开的弟子可以将天云宗著经楼的书册著述带走,……”
“陈淮生,你好大的胃口!这种条件你都敢提出来,……”赵建章勃然大怒,但陈淮生没有理睬他,只是看着苏错:“元荷宗的经册著述在九莲宗中不算优秀,妖莲宗和净芙宗以及鬼蓬宗才有些东西,其余六宗平平,如果我们重华派要接纳这些弟子,势必要根据这些弟子修行状况来对其功法进行修正完善,所以取得这些功法经册是必然的,而对于天云宗来说,奥义早定,拿着并无太大意义,……”
苏错当然不会信陈淮生所说的拿着并无太大意义这一说,再怎么说九莲宗也是昔日大宗,其经册奥义定然还是有些门道,亦可用作借鉴,元荷宗再不济,也是其中大宗支之一,这一步他不敢随便退让。
“元荷宗著经楼分为东、西、北楼,东楼是宗义,西楼是法术,北楼为丹符,重华派可取一楼。”苏错制止了赵建章的反对,断然道:“你可任选一楼。”
“那好,我们选东楼,……”陈淮生毫不犹豫地道。
苏错笑了起来:“很好,北楼归伱们了。”
东楼经义,可以丰富宗门主要功法,其实也就是本法,开宗明义,悟道入门,主要是灵境修行,西楼则主要是主次兼修的,本法与战法并济的实战法术。
而北楼不用说就是炼丹制药、符箓制作等辅助性道术了,这却是天云宗最强的,甚至还有专门的副门来负责。
当初陈淮生就是在天云宗的青木门呆过,那就是天云宗的一个副门,专门负责灵植种植和灵兽驯养的副门。
陈淮生目瞪口呆,苏赵二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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