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
赵芳华以为许旺和许明川不回来吃饭,所以并没有给两人留饭。
许情深坐在餐桌前,许明川在她身侧陪着,“姐,别再难过了,方晟哥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明川,别担心我,我真没事。”
许旺在厨房下着面条,赵芳华和许明川的姥姥在沙发上嗑瓜子,声音噼啪噼啪传到两人的耳中,许明川神色不悦起来,“妈,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怎么了?”赵芳华看着电视问道。
“你明知道我们心里都难受。”
赵芳华咬着嘴里的瓜子,声音含糊说道,“方晟走了,我也难受啊,只是我没表现出来而已。”
许旺端了两碗面出来,给儿子和女儿一人一碗,“都赶紧吃了吧。”
家里没什么菜,碗里有面条和青菜,许明川接过碗,将筷子递到许情深手里,“姐,吃吧。”
“我不是不想吃,是真吃不下去。”
“不吃怎么行?身体会垮掉的。”
许情深轻摇头,“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到那一步的,只是我现在没有调整好,我想去睡会。”
“姐,你睡我房间,被褥我早上刚换的。”
“好。”
“不是,你让她住你房间,那你怎么办?”赵芳华不悦问道。
许旺从厨房端出最后一碗面,“明川跟我睡,你跟妈挤一下。”
“谁同意的?”
许情深径自走向许明川的房间,将房门重重关上,外面传来明川和赵芳华的几句争吵,许情深也听不进去,她一头栽进许明川的小床内。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放在枕头旁的手机一直在响,许情深不想接听,但是没办法,手机的震动声令她不得不睁开通红的双眼。
许情深没有看来电显示,接通后直接放到耳边,“喂?”
“许情深,你在哪?”电话那头依稀传来的好像是蒋远周的声音。
“我在家啊。”
“胡说什么,我刚从那儿出来。”
许情深手掌搭在额头上,“蒋远周?”
“你才听出来是我?”
“我说我在家,在自己家里。”
蒋远周口气明显一松,“你怎么回那边了?”
“嗯,有明川和我爸陪着我说说话。”
蒋远周一下不知该怎么接话,许情深等了半天没有听见说话声,“我先睡了,头疼。”
“好。”
蒋远周将手机放在掌心内,司机朝他看眼,“蒋先生,现在去哪?”
“回九龙苍吧。”
这个时候,任何人的陪伴其实都没用,更何况还是他。
翌日。
老白来的时候,蒋远周刚好从楼上下来,佣人提着东西从外面进屋,“蒋先生,万小姐昨晚就没吃东西,早饭也没留下。”
“她要有这个能耐,就永远别吃。”
几人正说着话,又有人朝着主楼走来。
“蒋先生,警察来了。”
蒋远周抬下眼帘,“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有关方晟的死,找万小姐了解下情况。”
这也就是说,方家那边报警了?蒋远周抬起脚步出去,警察还在门口等着,蒋远周让保镖放行,为首的警员跟蒋远周认识,“蒋先生。”
“这又是怎么了?”
“方家报了案,说方晟是被万毓宁害死的,我们过来了解下情况。”
蒋远周敛起眼中的倦色,冲老白道,“带他们去见万毓宁。”
老白有些担忧地看向蒋远周,并且试着小心提醒,“蒋先生,万小姐现在精神状况不佳,我怕她一受刺激,会胡言乱语。”
“那也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
他们来到小楼前,门上上了锁,几人面面相觑,老白示意佣人开门。
“请。”
几串脚步声相继进去,里头的万毓宁依稀听到声音,她快步从卧室内跑出来,“远周,远周,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一眼看去,见到的却是几张似曾见过的脸,万毓宁顿在原地,“你们……”
“万小姐,又见面了。”对方出示下证件,万毓宁往后退了步,“我都说了,阿梅的死跟我没关系,不是我。”
“这次,我们是为方晟的事而来,想找你了解下情况。”
万毓宁摇着头,“他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明坤报警,说是你用药害死了方晟。”
“胡说八道!”
“我们只是想找你简单了解下情况,你不用害怕。”
万毓宁的视线落到老白身上,“远周呢?蒋远周呢?”
“万小姐,蒋先生说,让您配合。”
万毓宁悲痛万分,“他真的不管我了是吧?”
老白也转身退出去,万毓宁最后的救命稻草没了,她看着面前的这几张脸,她领教过他们的厉害。况且上一次,阿梅的死确实跟她无关,可这次呢?方晟的药是她亲手交到他手里的。
万毓宁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的正面交锋,她如今以一个疯子的身份被关在这,这种感觉,让她不得不觉得她就是个疯子。
蒋远周站在外头,老白来到他身后,两人听到里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声音,蒋远周面无神色地盯着前方,“找来的医生说,万毓宁心理方面确实有疾病,那段时间,方晟给她用了药,再加上之前那个心理医生的引导,这种隐患一直埋藏在她心里,如果哪天控制不住,她就会彻彻底底疯掉。”
“可万小姐被接过来后,不是一直在接受治疗吗?”
“效果应该算是挺显著的,我看她最近并没怎么发病。”
老白点着头,蒋远周没有多作逗留,“这边就由你照看着,我去趟医院。”
“好。”
许情深一大早就起来了,来到洗手间,属于她的那些东西早就没了。赵芳华打着哈欠站到门口,“住过大别墅的人,我家明川的小床你睡得习惯吗?”
许情深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她拉开抽屉,里面有几个一次性的牙刷,是许情深之前备好的。
她取出来一支,挤上牙膏,打开水龙头准备刷牙。
赵芳华掩不住心里的气愤,“我要上厕所,你先出去吧。”
“我马上就好。”许情深没有刷牙杯,双手掬了把水。
“许情深,你让我等你?你可搞清楚,这是我家。”
许情深抬头朝她看眼,伸手将门砰地关上。
“你什么意思!”赵芳华在外面吼了一句,但到底没敢多说什么,许明川还在家,她怕这个儿子又蹿出来帮着许情深说话。
在家洗漱好后,许情深出了门。
来到方家楼底下,楼道口聚着几个阿姨,正在热火朝天地聊着。
“方家那个小伙子,多神气啊,怎么忽然死了呢?”
“好像说是被人害死的……”
“害死?不会吧!”
“警察都来了,哎,之前那么风光,那小伙子心肠也好,就是不怎么笑……”
警察来了?许情深听到这,加快脚步过去,来到方家,几个亲戚还陪在家里。只有重新踏进这个屋子,许情深才不得不再度接受方晟已经去世的事实。
方晟就躺在客厅内,一动不动,许情深走过去,透过玻璃面望向里面的人。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许情深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可他的脸、他的眉眼就这么冲击力十足地撞入许情深潭底。方晟穿着那套新买的衣服,他的脸上再也没了红润,甚至再也不能冲她微笑,许情深手掌隔着那层玻璃不住做出抚摸的动作。
只有经历过了死别,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活着。
失恋了,无妨,可以鼓足勇气再去爱,失败了,也无妨,可以在原地爬起来重新开始,可如果……人没了呢?
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许情深嘴里轻喊着方晟的名字,但他听不见,他睡得极其安详。
方明坤红着眼圈从房间里出来,他走到许情深身边,他扑到棺面上痛哭起来。
所有人都劝他,看开点,节哀顺变,可他就是接受不了,又能怎么办呢?
许情深去拉他,“干爸。”
“情深,”方明坤脸上的痛苦,似乎比昨天还要深,“我报警了,我不想让方晟这样白白死去。”
许情深手掌在方明坤的肩膀上轻按两下,“干爸,方晟是自己要解脱,就算真的查出来他的药是万毓宁给的,恐怕万毓宁所接受的惩罚,也会比你心中预料的轻得多。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许情深望向方晟的脸,“警方要查案,必然需要鉴定,您受得了他们将方晟的尸体拉去解剖吗?”
方明坤听到这,面如死灰,“不,这绝对不行,我的儿子生前吃尽了苦头,绝对不能再死无全尸。”
“方晟走得很安详,而且死前的时间都跟我在一起,我们不能说药是万毓宁给他强行灌下去的,她顶多算是提供了药物,而且万毓宁精神还有问题。”许情深眼圈微红,“干爸,我也受不了方晟躺到解剖台上,万毓宁的帐,我们慢慢跟她算,总有一天能算得清楚。”
许情深是医生,也不是没接触过那样的场景,只是这要放到方晟身上,她实在受不了。
方明坤擦拭着眼泪,冲着方晟说道,“儿子,你好好地走吧,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身体上的疼痛,也不会有心灵上的折磨,爸爸想开了,你是解脱了,解脱了。”
许情深在方家待了一天,离开的时候天都黑了。
方明坤此时也顾不上她,许情深走出楼道,路灯昏黄地打在身上,她仿佛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等她,许情深闭了闭眼帘,再次睁开时,原来也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她肩上背了个大包,其实里面并没有多少东西。
许情深想回宋佳佳那,她不想心里那么难受的时候,还要看着赵芳华的脸色。
她顺着街角的光一点点往前走,身后有汽车喇叭声传来,她以为自己挡住了别人的路,她离开人行道,走在花坛的边缘处。
可喇叭声还在响,许情深心里尽管是烦躁的,但她以为自己不对,赶紧又开始让道。她渐渐地往里走,最后一脚踏进花坛,恰逢里面有个坑,许情深右腿摔了进去。
她听到有匆忙的脚步声过来,紧接着,许情深上半身被拎起来,“没事吧,你没长耳朵是不是?”
许情深伸了伸腿,还好没有大碍,就是摔进去的姿势有点丑。她拍了拍腿上的泥渍,抬头看向身边那抹高大的身影,“蒋远周,是你啊。”
“刚才司机不是按喇叭了吗?”
“我听见了,但我以为是催我让道呢。”
许情深说话有气无力的,他也就一天没见她,怎么憔悴成这样?“晚饭吃了吗?”
“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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