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
“小姐!小桃求求你不要做傻事!”
……
“原来没了你那些叔叔,爷爷,贵为神女,也只不过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美人啊。”
……
“忍着不哭?等今天晚上给本王暖床的时候,看你还能不能忍着。”
……
“燚风曜,你方才之举僭越甚极。”
“僭越?书心亘,你该不会还看不出来,这瑞辰的天,要变了!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你,她,还有整个龙族,都归本王所有!何来僭越一说?”
……
“来,梳苒,拿着这本《龙荒》。”
“唉……爷爷多想再看看你,多想看着你身着嫁衣走入大轿风风光光地出嫁。可是……”
……
“心亘爷爷,不要,不要丢下梳苒……”
“梳苒,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止步在这里。走!离开这里!”
……
“攸哥哥!我们可以一起闯出去的,相信梳苒!”
“梳苒,别说傻话了,只要你能活着,一切就都值得。”
“攸哥哥……求求你,不要去……”
“梳苒!跑!一刻也不要回头!跑出去!”
……
梦醒,惊梳苒看了看四周,一片寂静。
她正趴在龙时小屋里那张桌子上,一盏烛灯安然地燃烧着。
她隐约记得自己突破了惊鸿一瞥,在极度的痛苦中意识模糊,但记忆的最后片段是感觉到被人搀扶着进到了这间小屋里,最后趴在这桌子上睡着了。
她揉了揉已噙满泪珠的睡眼。
门外已是一片黑暗,视野中唯一的一点亮光,就是屋外的一堆火光,在那火光之下,龙时银色的头发熠熠生辉。
她回想起刚才的梦,身体微微缩了缩,“心亘爷爷……攸哥哥……”
“你醒了?”听到身后传来细柔的呢喃声,龙时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昔芳,我昏迷了多久?”她感到脚步有些沉重,但还是支起身子,走出了门。
“有三个多时辰了。”龙时答到。
惊梳苒走近,她的身体像是在微微颤动,直到在龙时身旁坐下,烤着那一堆火,才终于趋于正常。
“比我估计得要久很多,感觉你像是很累的样子。”龙时注意到,她的神情带着十足的悲伤。
惊梳苒坐在火堆边,将被火炙烤得暖暖的空气深深地吸入又呼出,这样几番之后,才轻轻道:“不用担心,我刚刚睡得很好。”
“那就好。”龙时盯着面前窜动的火苗道。
两人沉静了一阵。
“昔芳,你有没有非常恨过一个人?”惊梳苒突然问。
这个问题虽然突兀,但还是引得龙时细细想了想。他以前是有些怨恨自己的养父的,但要算上“非常恨”那还是远远不至于。而现在,这样的恨意就更少了。
最后,他摇了摇头,反而问惊梳苒:“听起来,倒像是你有一个非常恨的人。”
“是的,那个人,叫做燚风曜。燚,是双炎的燚。”惊梳苒的声音非常的小,却寒意十足,是在说一个仇人时该有的语气。
听到这个名字,龙时无比诧异,以至停下了正在撺掇柴火的手。
燚风曜,这个名字龙时很陌生,但是“燚”这个姓氏,龙时却再熟悉不过——“燚”姓,是龙族旧朝,商羿王族的专属姓氏。
他表情凝重:“不对。玉烛王当年下令处死了所有商羿王族,燚姓的血脉应该早在瑞辰立国之初就已经彻底断掉了。到如今怎么可能还会有燚姓的遗族?”
“爷爷告诉我,当年玉烛王的确是处死了所有商羿王族,独独有一个宫女,玉烛王没有将其处斩,只是放逐。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个宫女那时已经有孕,十个月后,她在边远之地诞下了一个男孩,那便是燚风曜的父亲。”
“怎会如此……”龙时紧紧皱起眉。
一个燚姓的男子重新出现在龙族人的视野中,龙时都不需要猜就能知道,这个燚风曜会想要做什么。
“他是要复辟商羿吗?”龙时试探地问了一句。
“他已经成功了……”惊梳苒话中已是满满的悲哀。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龙时如雷贯耳,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惊梳苒,“你说的……是真的?所以现在龙族又是商羿的天下了?”
“有的时候,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现在我才明白,一个偌大的国度,原来也是这样的脆弱,一点风吹雨打,就能够让它分崩离析。”惊梳苒抬起头,看向深邃的夜空。
龙时则是低下了头,依旧紧蹙着眉头看向火堆。
这一刻,莫名的悲伤涌上了他心头,他看了那么多瑞辰的书,虽然没有生在那片土地,但也对它有不浅的感情。可今天却突然得知这个国家灭亡了,这种感觉绝对是不好受的。
他忽地意识到,老师惊雷是瑞辰的忠臣,加之先前惊梳苒告诉他,惊雷的官职不低,想来这场变故定然是波及到了惊雷。
那么作为孙女的惊梳苒,定是见到了,甚至是亲身经历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梳苒,你……还好吗?”即便自己此刻心里也有些憋闷,他还是先关切地问了问惊梳苒。
却不曾想这简单的一问,居然让面前这个坚强的女子深深沉下头,埋在她自己的双膝间,颤抖了起来,就像是深夜被雷声惊醒的小孩。
“好多人……死了好多人……”她的身体颤抖的越发地厉害,看得龙时都不由得发慌,赶忙驭气,将气力送入她的后背。
她身体的颤抖随着气力的注入缓解了许多,她抬起头,原本红润的唇此刻略显苍白。龙时见状,默默地加快送入气力,终是让她面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燚风曜在称帝前杀了很多人,还解散了议会。心亘爷爷,为了掩护我出逃……透支驭气,最终……力竭而死……”
龙时感到心里一阵凉意,面前烧得正旺的火焰也丝毫无法缓解。他通读了《龙史》,虽然从没有见过书心亘,但是仅仅透过文字,他也对这位前辈心生敬意。
如今龙族改朝换代,想来那一众史官对于《龙史》是讳莫如深。那样犀利的笔触,从此再也看不到了……
他陡然回想起之前好几次,自己提到书心亘,惊梳苒的表情都会忧伤起来。只是他没想到,原因竟是这般的残酷。
“对不起,我先前都不该提到前辈的……”龙时沉沉道。
“你不提,梳苒就会忘记么?”惊梳苒提袖擦干了眼泪,“昔芳,梳苒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事情。我想,是时候要去面对了。不能老是做那个只知道躲在爷爷他们身后的小女孩了。”
龙时不是没有品尝过人世间离合聚散的痛楚,六岁那年,他被养父“丢”到这个后院时的伤心悲痛,他记忆犹新,因此对惊梳苒的遭遇,他无法用一句“看开了就好”来简单回应。
“老师,他也很伤心吧。”龙时突然道。
惊梳苒愣了愣,她意识到,自己与书心亘相处的时间不过十余年,但惊雷与书心亘可是一辈子的至交。
但在得知书心亘的死讯后,惊雷只是默不作声,甚至连一句惋惜的话都没有说。
“梳苒,在漠国,我们悼念死者的方式从不只有哀悼这一种。如果死者生前建功立业,死后也能名垂青史,漠国人会藏起自己的悲伤,在他的葬礼上高歌他的功绩,肃穆地送别他进入地府。”
龙时转过头表情肃然地看着惊梳苒,“我想,老师也一定是这样吧。书心亘前辈功绩斐然,他的《龙史》足以流芳百世。百年后,千年后,龙族的子孙也依旧会记得他的名字。”
惊梳苒看着龙时的侧脸,她突然发觉这个少年的眸子是如同深潭一般的幽黑。
“嗯,”惊梳苒振作地点点头,她想了想,又道:“昔芳,你说的对。而且心亘爷爷还有一个夙愿没有完成。”
她直勾勾地看向龙时,眼神中是说不明道不清的复杂。
龙时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又回过头面向火堆,用手中的烧火棍将底下的柴薪翻了翻。
随后,他听到了惊梳苒在低声地自言自语。
“瑞辰的命数还没有尽。”
在这一刻,龙时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随之而来的,是异常的不安,这样的不安驱使着他说出些什么来回应惊梳苒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老师对我有恩,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不遗余力。”他低语道。
惊梳苒继续久久地看着他,最终答到:“会的……迟早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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