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参见将军。”
入帐后,基本的军礼自是不能少,即便龙时已经猜到江桓不会过多在意这些表面功夫。
果不其然,江桓直接无视了他的行礼,还在低头看着案上的文书,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便问道:“我听说了,今天你们赢了七营?”
他对于先锋军诸营孰强孰弱都记得清楚。在龙时来之前,三营一直是七营的手下败将。
“回将军,三营的兄弟们今日表现确实卖力。”龙时应和着答道。
“你的意思是,他七营的人就不卖力了?”江桓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七营的夫长已经派人告诉我了,说你在天罡阵上稍加了改动,是专门针对他七营的。”
龙时怔在原地半天没有吭声。
他在演练前特意看过了演练规则,说是两营使用相同阵型对阵,并没有禁止对阵法的修改。
但江桓的话里,多少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
“将军,属下不知演习还有这等限制,此事乃属下主张,属下甘愿一人受罚。”龙时赶忙半跪下身,抱拳道。
“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罚你?”江桓语气骤然缓和下来,“演习演的是战场,战事瞬息万变,将领该有临机应变的能力,你没有错。”
“那将军召属下前来,所为何事?”龙时站起身问道。
“急什么?自然是有事。我且问你,三营如何了?”
江桓问的是三营士卒对龙时的改观情况。
“回将军,还有十数人没有表态。”龙时道。
江桓点点头,“那本将就助你一次。明日,南洲移民的最后一批共两万人就要准备出城,这两万人分了两路分别至桂城、遂城,多是些老幼妇孺。所以,南沙王求我们沙城铁骑能派兵护送。这任务,就交到你身上。明天你带上三营,护送其中一路去桂城。”
“是。”龙时抱拳点头表示明了。
他对南洲城移民这件事也有几分了解,南洲移民是南沙王得到国主奏准后开始的,据说是因为沙城铁骑入驻后南洲城难以承载突然多出的人口所致。
移民共十万,分五批赶往桂、遂两城,去年入冬之前已经去了四批,现在冬天过去,最后一批也到了上路的时间。
“南沙王当真是体恤百姓。”他接着又道了一句。
“自然,何况这些老百姓都是为了给我们腾地方,这种活,冷将军可推不掉。”江桓道,“此次路途约有半月,我已经让后勤备好了粮草。”
“是。”
“校尉令,你先拿着,回来后再还于我。”江桓从帐中的一个小匣中取出那块木质的校尉令,递给龙时,“一路上,他们须得听从你的命令。此间若能再让几个人服从于你,那自是最好。”
“多谢将军。”龙时接过校尉令,握在手中,向着江桓又行了一礼,随即退出营帐。
回到营中的龙时迅速引来了一众士卒。
“龙老大,听说将军又去找你了?该不会是七营的那伙人玩不起,给将军打小报告去了吧?”张飞扬不安地凑上来问道。
龙时摇了摇头。
一众人于是松了口气。
“但是将军给三营派了个任务。”龙时紧接着道。
他拿出手中的校尉令,给一众士卒看了看。他们都知道,这一向是江桓要求龙时带领三营执行任务时才会给出的物件。于是一个个又都紧绷起了神经。
“这次,我们三营全营要护送南洲移民的百姓去桂城。明日一早,会有军需官配发武器,不带甲,大家相互转达。”龙时道。
“龙老大,去桂城要多久?”众人里又有人问。
“去要半个月,回来的时候不需要照看百姓,我估摸约五天。”龙时道。
“唉,我就说,将军果然还是要罚我们。”有人叹了口气道。
谁都知道行军二十天对军人而言不是件轻松的事,反而有些折磨人,在士卒看来,与受罚无异了。
但军令在手,所有人也不得不服从。
“都别抱怨了,大家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全营在大营门口集合。”
……
南沙王府。
“田术,这一步,可是险棋啊。”千镛对着一旁的仆从道。
一直伺候在千镛身边的贴身仆从在平日里总是给人以憨厚老实的印象,他身形矮小,时刻佝偻着身形,哪怕就站在一旁,也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地忽视掉他。
然而,当夜深人静,千镛的大殿中别无他人时,这个仆从便会揭下这副伪装。
他的真实身份是南沙王三百食客之首,也是南沙王最重要的智囊,田术。
“哪怕它有风险,大王也不得不做。”田术提着茶壶给千镛倒满了一杯,随后道,“夏启疑心极重,足足十万人从南洲离去,他不可能不怀疑。大王必须要在他开始有所行动之前,自证清白。”
千镛点点头。
他的十万移民中,实际上有八万人都是壮年男子,赶往桂城与遂城,也不是为了移民,而是去练兵。
最后的这一批两万老弱,是田术的提议,用于掩饰。
“可是让沙城铁骑去桂城和遂城,本王到底还是不放心。”
“让沙城铁骑明着去探,总比让夏启派人暗中探查要好。”田术将茶杯端起,奉给千镛。
“白峡那边怎么样了?”千镛拿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问道。
“一切按部就班,他说,梁国已经在布局了。”田术回答。
“布局?”千镛眯起眼,眼角的皱纹簇成一团如同刀痕,端着茶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白先生说,细节不宜透露。”田术补充道。
“那他的那个‘淬魂’之术,现在有现出什么副作用来么?”千镛继续问。
田术缓缓将茶杯放下,显得有些犹疑。
“有话直说。”千镛的语气严厉了起来。
“从遂城来的消息,说用了此术之后,一百人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像是得了失心疯,神志不清,六亲不认,只好将这些人处斩。至于桂城,目前,还没有消息。”
千镛的眉头越发地皱紧了,“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没有异象。”
千镛缓缓将茶饮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继续在军中推行此术,再出现这类人,当即处斩,无需过问。”
“是。”田术提壶,再一次将茶杯添满,双手奉茶。
但千镛这一次没有再接过,而是站起身,抬手示意田术放下茶杯。
他在殿里走了两步,到大殿的那副巨大牌匾下站定,田术也跟着在他身后站定。
千镛抬头,“殚力效国”四个字在牌匾上显得格外刺眼。
田术也显然是察觉到了千镛的异样,随即道:“大王,当年老祖爷立下这块牌匾,也没有明说是要效哪个国。”
“哼,北漠,还能有哪个国?”千镛冷冷道。
“大王功业一成,自然还有一个南沙国。”田术在最后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千镛凝重的脸色渐渐显出一丝不宜察觉的悦然,“好,田术,就冲你这句话,南沙国立国,左相的位置,便是你的。”
“谢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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