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又看了看这些留音石，单独留下了祖冲之的，剩下的都被他收了起来。

他想要听一听，这位成公兴杰出弟子给他留下了什么话。

“陆天师如面，晚辈祖冲之见礼。”

陆尘微微点头，倒是挺有礼貌的。

可是祖冲之的下一句话，却直接让陆尘脸色发黑。

“陆天师，您做错了。”

上来一个‘做错了’可还行？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祖三七，后者无奈一笑，好似在表示，祖冲之是祖冲之，他是他。

他祖三七虽然有祖冲之的记忆，可却没有祖冲之的思维能力。

自然，祖冲之说的话，陆尘也不会迁怒到一个傀儡身上，再者，陆尘也想听听祖冲之会说些什么。

做错了？

他做错什么事情了？

“天师，你为何要封存众生记忆？是因为众生经历了灾劫，您想让我们忘记过去吗？

忘记过去，对您来说，十分简单，或许一抬手，一句话之事。

可对于我等天地中的生灵来说，您给予我们强加在身上的，却只是一股虚假的记忆。

虚假的记忆，虚假的世界，哪怕是当我们睁眼看世界之时，也都会莫名想起，此时的记忆……是否为真？”

陆尘听的沉默了。

目光闪动，若有所感。

祖冲之还在说着：“虚假，与真实，对您来说，或许是可以随意打破的藩篱。可对于吾等蝼蚁来说，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陆尘：“……”

不，对贫道来说，真与假之间的屏障，也无比巨大！

“……自然，晚辈没有在天师的地位上，无法知晓天师是遇到了何等事情，哪怕是绕开了天道枷锁，可恢复的记忆，也不过是乌云密布之时，此后之事，无从而知。

只听成师随笔中写到，那是天地破灭之劫难，哪怕是以天师之力，都尚且要舍生而忘死才能做到。

哪怕是天师是师兄，少阳真君都要舍生而取义，哪怕是成师本人，都潜力耗尽，根基全坏！

故而，天师，在晚辈这种追逐大道为真的修行者的位置上来看，您做错了。

可，若是从整个天地众生的位置上来看，您没做错。”

陆尘笑了：“这小家伙，怪会耍嘴皮子。”

又做错，又没做错的。

其实是变相的吹捧了自己一波。

陆尘又不是无情之人，祖冲之这种人物拐弯抹角的吹捧自己，陆尘自然也有一股欣喜之感。

这些话只是祖冲之说话的一个小技巧罢了，后面的话才是正题。

“天师，您若是听到了晚辈的话，那便代表晚辈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做对了。

我们的天地，不是真正的天地，而是一个虚假的天地。

不过，哪怕是虚假的，可也有意义。

我们人小力轻，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能为天师做些事情，就已经十分满足。

现在地宫已经建成，晚辈此生已无遗憾，殷师兄也是如此。

晚辈要与殷师兄效仿成师，一同演算天地，也为天师您，演算一遍未来……”

留音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石头还在发着光，代表着后面还有话。

果不其然，几个呼吸过去，留音石上又响起了一道声音，听起来像是祖冲之，不过声音却显得十分的苍老与虚弱。

“晚辈有愧天师……”

祖冲之声音中带着迷茫与痛苦。

“殷师兄已经羽化，天地之力，果然不是吾等这般凡人能够推算的，殷师兄没有撑过去，便已身死道消。

天地之外，有无数饕餮正在窥伺着我们！

我们的天地当真是没救了吗？

张回道长去了天外，只带回了一句话便殒了。

天外有诡！

此界没有未来！

天师啊！

我等应该怎么办才好！”

祖冲之的哭声传了出来。

这一刻，陆尘好似感觉到了无尽的悲凉。

天外有诡！

那是诡吗？

不，那是无数窥伺葫芦天地的真流强者们！

陆尘走之前，就看到了诸多的真流强者围绕，再加上他显露了少昊帝君的身影……

陆尘抿了抿嘴巴。

“……天师啊，您的未来，晚辈只推演出来了一句话。

虽不想告诉您，可殷师兄殒前曾说，不管您的选择是什么，都要告诉您。

这句话便是：

莫与众生缠因缘，独走大道求真果。

天师啊……

难不成说，若是想要成就真我，当真就要忘情忘义忘记仁爱吗？

这……

算是仙吗？！

算是神吗！？

此为人乎！？

天师呐……”

一声近乎歇斯底里的长叹后，留音石至此失去了光泽。

陆尘拿着留音石久久无话。

“莫与众生缠因缘，独走大道求真果……这会是我未来的道路吗？”

哪怕是陆尘，都不由得有些恍惚。

正如祖冲之最后的那一句反问。

此为人乎？

这，还是人吗？

不，这已经不是人了。

这是真正的神，是真正的仙，是真正的……天道！

说实话，陆尘都不由得心头一跳。

按照这一条路子走下去，自己会走的很远很远吗？

祖冲之没有说，他也推算不出来。

可是以他师兄弟二人推算的未来，总归有着几分可信度的。

“只是，这样的我，还是我吗？”

陆尘扪心自问。

让他抛弃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因果，去追求心头只有大道，其他全部都是虚无的状态，他……可能做不到。

陆尘心中叹气，看向祖三七：“这些人中，你的本体说的天外有诡的事情，你经历过吗？”

祖三七摇头。

这件事情他并没有经历。

祖冲之在创造他的时候，正值壮年，而很明显，‘天外有诡’事件的爆发，是在祖冲之晚年发生的事情了。

陆尘又听了其他人的留音石，可无一例外，没有人说过这件事情。

哪怕是张回本人也是如此。

留下留音石时候的张回，听其声音还十分的年轻，他告诉陆尘他不当天师了，而是想要让陆修静接过天师的担子。

只是龙虎山天师道的其他宿老不同意，哪怕是一直支持他的叔父张奉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上。

为此他只能一边当着龙虎山张天师，一边也承认陆修静的天师身份。

不过就这样干了没有几年，他彻底撂挑子不干了，准备云游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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