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龙和朱汝器一起回到建宁府衙,朱汝器派人去传骆骎曾。
建宁府衙就在建瓯县内,府衙距离县衙步行时间也不过是十多分钟,但两人等了接近半个时辰骆骎曾才迟迟到来。
一见到二人,骆骎曾便是满脸惭愧神色,拱手道:“县中刚刚受灾,事物繁忙,在下回到县中方得知知府大人传唤,故而来迟,是小县之罪也。”
朱汝器道:“为公务繁忙也是有的,骆大人请坐。”
骆骎曾坐下又,看向王文龙笑着拱手:“这位敢不就是救天的王建阳?”
“骆知县好。”王文龙回礼道。
朱汝器让人上茶水之后,也不说什么寒暄的话,便直入主题:“建阳先生心念桑梓,听说我建宁受灾,从京城返回第一时间便回到故乡支援,还带回了水泥这种奇物。我今日去视察了他在华西村所修大堤,那水泥大堤果然十分坚固,又那水泥修堤所需成本,不及条石大堤的一半。若能够在建宁修好此样大堤,则日后本地百姓或可免如今日之灾也。建宁府城数县,瓯宁县富,本知府欲意修堤,还需骆知县相助。”
骆骎曾试探着问道:“不知修堤需要多少钱财?”
王文龙道:“我做过计算,修建建宁府城附近的大堤,所需钱粮约二万两,与此次赈灾各界调拨给建宁的款项差不多,若是从民间征集一部分,以建宁的财力,当可支持下来。”
此话说完,骆骎曾一脸思索,接着连连点头:“如此说来,这大堤的确该修,这钱财之事,本是我县中的钱,谷师爷在看管,他们又要与世博斯的船厂对战,我一下也分说不清,上万两银子,能不能调出来,我心中也没准。可否从小线回线中调取帐本核对,算出数字再来暴雨二位。”
朱汝器皱眉道:“哪怕不熟悉账本约略的数字还是清楚的吧。”
骆骎曾陪笑说:“知府大人也知道,我县中的账一向是和月港都税司下辖的官船厂对账的,许多细节不去劳烦船厂的人员我也查不出来。”
“且调拨到我县中的救灾银子已划下去半个多月,究竟多少花费掉了,又有多少可以筹集起来修建大堤,实在一时难以说清,回去查询多半还要几天时间呢。”
听他如此说,朱汝器皱眉不语,王文龙则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看场上局势。
骆骎曾见两人不说话他也不发言,静静的喝完一盏茶,一个小吏突然跑进来道:“骆知县,船厂的赵司务正在县中等您。”
骆骎曾满脸不悦的训斥道:“让他等一等不行吗?我正在与朱知府回话呢!”
“赵司务说月港监造使有命令传下来,涉及到今年的官船督造事宜,必须要找大人您商量。”
“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回不了!”骆骎曾看向朱汝器道:“知府大人,您看……”
朱汝器冷冷看着骆骎曾,点头道:“既然是官船厂的事情,骆大人就先回去吧。”
“实在不好意思。”骆骎曾又对王文龙拱手:“建阳先生,回头再去拜会。”
王文龙拱手送别。
骆骎曾一出门,朱汝器的脸色瞬间极为难看。
“真是小人得志也!”
朱汝器骂完,有些惭愧的看向王文龙:“建阳先生,我先从建宁府衙的钱财之中拨出一千两,能修多少修多少吧。”
王文龙摇头道:“若不是把整个建江沿岸的大堤统一翻修,下一次遇到大水,只要有一处破溃,千里之堤全作无用,若不能全修,还不如不修。”
朱汝器为难道:“可是骆知县的态度先生也看到了。”
王文龙问道:“这骆知县是什么背景?”
哪怕瓯宁县有钱,但骆骎曾刚才的表现在王文龙看来也实在太拽了,根本就不像一个下属对待上司的样子。
朱汝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和骆骎曾都是浙江湖州人,对骆骎曾知根知底。
这骆骎曾十年前中进士,早在十年前就以外放做官,按理说以他的背景这会儿应该能升为州府级官员了,但骆骎曾做了十年,也只不过是调到瓯宁县做知县。而且骆骎曾竟毫无怨言。
瓯宁县打木场、窑口等本地的商人势力固然强,但其最大的倚仗便是福建市舶司下辖的官船厂。
这个厂依靠瓯宁和龙岩设下两个木关,每年能够获得上万两利益,除了供一大批官员上下其手之外,其利润还能反哺福建财政,连福建巡抚都不敢轻易动。
与其说骆骎曾是被调来的,还不如说是瓯宁县的地方势力选中了骆骎曾作为自己的利益代理人。
朱汝器叹气道,“过几日骆骎曾调查上来的资料肯定是他已将所有拨付于他的钱财都花在了木关沿岸的堤防整修上,一点钱都不会往外漏,此事就此了结。”
木关就是瓯宁县最重要的单位,不光每年为县城创造大量利润,而且还是福建全省重要的财政来源,骆骎曾将防汛的资金大部分用在木关的保护之上,谁都不能说出一个错字。
而只要钱款进入木关,那就是官船厂的体系,外人想查都查不到。
没有骆骎曾的钱这大的就修不了,下一次遇到大雨建宁百姓照样死伤惨重。
王文龙突然道:“不如我去试试。”
“先生还是别去了,”朱汝器叹气说,“到他县衙之中恐怕也是徒受其辱。”
“试试总没坏处。”王文龙喝茶笑道。
第二天一早,王文龙便来到了瓯宁县衙。
县衙的吏员听说王文龙的名字,连忙将他请入二堂就坐。
“我是来与骆知县商议拨款修大堤之事的,能否通报骆知县一见。”
王文龙的话说完,吏员们支吾不答,直到一个师爷从后衙出来。
那师爷打过招呼陪笑说道:“王员外,骆知县昨日便出城去木关巡视,到此时还没回来呢。”
王文龙满脸惊讶:“知县大人如此辛劳,出城巡视一夜都未归?”
“骆知县一向如此的。”那师爷笑道。
“那他何时能够回城呢?”
“知县大人做事,一项是夙兴夜寐,必是事情做完之后才有回复,此次瓯宁县受灾甚重,视察灾情何时能回却没有个准。”
王文龙突然道:“骆大人有公事在身,可是修大堤之事又急如星火,不若我便到木关中同他去商量。”
“您要亲自去木关?”那师爷愕然。
“我不能去吗?”王文龙笑道:“我也是朝廷官员,正五品的南京礼部员外郎,我当年就是从福建左布政徐大人的幕府出身,那许多市舶司的账都是从我手上走的,难道还怕我偷了什么福建的机密去?”
“员外郎说笑了,自然是能去,自然是能去。”那师爷说着话便同下属使眼色,那下属急急忙忙的向外跑去。
“在下陪同员外郎一道去。”师爷笑着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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