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夫只觉大户人家真是是非多。
昨夜折腾到半夜才回了侯府,今日天亮没多久,就被人从被褥里薅了起来,“孙大夫,大公子那头有个丫鬟出了事,烦请您过去看看。”
他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
只得匆忙收拾,提着药箱就绕道而去。是了,大公子还把两府中间的角门重新砌了起来,每次都得从侧门出去,绕上半里地,才能从李府的侧门进去。
阮嬷嬷自己头上还肿痛不已,这会儿抱着已说不出话的沐春肝肠寸断。
“我的傻闺女啊,你如何这般傻!”姑姑我是吓吓大公子的,哪里像你,你还真就抹了脖子。
孙大夫过来时,沐春脖颈上的血水黏糊成一片,他细细清理伤口后,舒了口气,“所幸没有碰到经脉,血也止住了。今后只是留个疤。”
虽说沐春是下了大力气,但可能姑娘家玩的匕首并没有开刃,又错开了最重要的脉络。
捡回了一条命。
杏黄老子娘派了她哥过来接人,正好遇到这事儿,回去恰逢世子妃下头召唤,杏黄娘并说了一嘴。
午饭之时,世子妃伺候郡王妃用饭时又说了一嘴,郡王妃长叹一口气,头上珠钗轻轻晃了几晃,让她似乎想到了往昔时光。
“阿阮姑侄倒真是一心念着嶝儿,罢了,喊回来吧,放在二门外做点活计,好过她出去孤儿寡母被欺辱。如若沐春找了人家,再放出去就行。”
世子妃称是。
却有些犯了嘀咕,“想不到嶝弟对小弟妹甚是上心,我原先想着就是斥责重罚一番了事,想不到竟然是全撵了出去。”
郡王妃吃了口热汤,拉着世子妃坐了下来。
“嶝儿这孩子心思重,但重情意。罢了,他自有打算。”
有了这番话,阮嬷嬷带着不能说话的沐春回了郡王府,只是再无往日风光,而沐春也沉寂下来。每日只躺在榻上,眼神再无往日光彩,吃食也是懒懒散散,渐渐的消瘦下去。
阮嬷嬷倒是日日去上工,回来又劝慰她。
也有往日里看不惯沐春的人,趁此机会来跟前一番嘲讽,说着各样的风凉话,无不是讽刺沐春攀高枝不成,反而落到如今境遇。
如此几下,沐春思虑更重。
想到大公子郎心如铁全然不顾往日情分,竟看上那小怪物,如此撵了她,渐渐的并钻了牛角尖。
腊月二十,圣上祭天祭祖之后,正式封笔。全府上下开始洒扫准备,全为了过年准备。沐春告了假撑着身子出了府,阮嬷嬷身上有差事,并再三嘱咐沐春早些回来。
这一去,并再没踪迹。
阮嬷嬷日日里头躲着哭,眼睛都快哭瞎了,禀了世子妃,世子妃让管家也带着人再京城上下找了一圈,无果。
“阮嬷嬷,只怕沐春姑娘是想岔了,落了护城河。”
平日里沐春就存了死志,此番想来,应也是凶多吉少。
消息传到大公子这头,赵克原意是压住,不往大公子那头报去,但耐不住有碎嘴婆子说漏了嘴,让几乎成了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袁璩听了去。
饭间说与了李嶝。
正好赵克来找李嶝商议过年之事,李嶝直接让他留下来用饭,袁璩说到这事儿,李嶝嗯了一声,打算就这么过去。
倒是袁璩摇摇头,“这沐春虽说是丫鬟,只怕也没有吃过什么苦,不然这点子事情,又是抹脖子又是跳河的,真不值当。”
李嶝给她盛了汤,寓意她少讲话多吃饭。
谁料袁璩右手抬起来,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李嶝有些头疼,“阿璩,不可如此粗鲁。”
惹来袁璩狂放大笑,“哥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如今还不到这地步,让我粗鲁又何妨?”
此言一出,惹来李嶝和赵克挑眉。
“你竟然还懂这些,如今也没有缺衣少食,女子总该是要矜持行事。”
袁璩不想与他争论这些事宜,她自来有些性格,肯定不会因为李嶝三言两语就改变理念。在她心中,从那石壶逃出生天,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尤其这些礼数的小事儿与旁人的目光,她全然不在意。
于是转了话题,反问李嶝,“哥哥,你在京兆尹狱受了刑罚不曾?”
话音一落,赵克就想以头抢地,我的姑奶奶,谁敢提这事儿——
“大奶奶,今日也不下雪,不若用了饭去郊外赏梅如何?”赵克连忙插话,欲要接过去。哪知袁璩摇摇头,“天寒地冻,又在郊外,懒得行事。”
继续回头看向李嶝,“哥哥说说吧,我甚是好奇。”
赵克以为李嶝会摔下碗筷,大发雷霆离去。孰料,李嶝竟然沉吟片刻,放了筷子,回忆起来,“是遭了不少刑讯逼供,可能京兆尹狱的差人也没有用尽全部能耐,在我身上只使了几种。”
莫看李嶝轻描淡写讲了起来,只有赵克知道那时候抬出来的李嶝是个什么惨状,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上无甚伤口,其余地方哪有块好肉。
一般衙门里那套,在京兆尹狱只会变本加厉。
李嶝自幼锦衣玉食,皮白肉嫩,如何耐得住?
袁璩大口吞下两个肉丸子,继续追问,“都是些何种刑罚?”满脸都是求知欲,赵克都想把她提起来丢出去。
李嶝用饭礼仪很好,吃饭吃菜无不让人赏心悦目。
拒起人来,也很有风度,“阿璩,我不愿意说。”
赵克也连忙讲道:“大奶奶就莫要提大公子往日之苦。”
不会说话的袁璩让人心塞,觉得又呆又傻配不上大公子,如今知她聪慧伶俐还会说话,却更让人头疼不已。
谁料袁璩长叹道,“旁人我能去问谁呢?只是有备无患,如有一日我也落了狱中,才有得准备。”
此话一出,惹来李嶝严厉呵斥,“说这些作甚,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弱女子落入那样的境地,一日日的莫要瞎想。”
袁璩认真看向李嶝,“哥哥往日又何曾想到会入狱,人间事老天都难料,有备无患嘛。”
停了一下,又立马说道,“哥哥不愿意说与我听,我改日寻旁人来问就是了。青川何川武功高强,让他们去帮我打探也行。”
……
李嶝再克制不住,竟然抛弃翩翩公子的气度,伸手揪了几下袁璩头上的冲天发,无奈道:“莫要乱来,改日我慢慢与你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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