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日一大早,赵克穿着酱色存棉长袍,过来给李嶝请安。恰好李嶝早已起来,还让袁璩也过来一并吃早饭。
“大公子,昨前日得来消息,今日钟鸣大人家的奴仆下人要做发卖,我且去看看。”
前些时日李嶝交代过把钟家的蒙娘子买过来。
且府上已经没什么能撑事儿的嬷嬷及大丫鬟,目前袁璩身旁就是一个梨儿伺候,还挤在大公子的书房之中,甚是不妥。
有时候,赵克都觉得袁璩太过聒噪。
可李嶝却适应挺好,早中晚三顿饭必然拉着袁璩一块儿吃,所谓的饭桌之上不言语,也因为袁璩破了例。
对这个世界,袁璩过于陌生。
今日听得赵克要出去采买,她好奇问道,“克叔,你竟然是要去做人口买卖?”
这是什么话?
看着袁璩晶晶亮的眸子,赵克只想赶紧跟李嶝说完走人。
可惜,袁璩立马拉着李嶝讲道,“是买卖人口?不是要找人牙子把人带上府里,站跟前挨个儿挑的吗?”
李嶝啼笑皆非。
“只是采买下人,你说的那种是民间所为,今日克叔去的是官府发卖获罪官员家的下人。”
如此?
袁璩满面好奇,“哥哥,我们也一并去看看呗。”生活在大好年代,她真没遇到合理的人口贩卖之事,来到这封建王朝,还等不到开眼界,就被囚禁起来。
对于袁璩的提议,李嶝想都不想拒绝了。
赵克听到袁璩这番提议,他看了看近些时日里二位主子都养胖了些,大公子也不如之前那么瘦削沧桑,渐渐恢复往日的气度风范。
再观袁璩,果然顿顿狂吃的都不是白吃,至少不再是骷髅头,小脸上有肉显得头也不那么大,也有几分孩童的样子。
虽然头上朝天揪有些好笑,但总归看上去是个正常人了。
倒是——可以出去走走。
“为何?今日里放晴,也不会那么冷。”袁璩不解。
李嶝放下碗筷,雀哥儿连忙取了清茶服侍着漱了口,才慢慢说道,“不想出去,你也好好在府里待着。”
袁璩看李嶝又要去看书,连忙抬着碗往嘴里哐哐倒饭,惹来李嶝几番想要开口斥责却又咽了下去。
女子的矜持,袁璩是半点全无。
“哥哥先别走,容我再喝一碗汤。”瘸了左手抓着李嶝的衣袖不放,右手用着白瓷汤匙正在舀汤。
汤水不撒,李嶝也走不掉。
主打一个一箭双雕快准狠。
李嶝都被气笑了,“往日何曾想到你是这个德行,你并是慢慢吃,我在隔壁看书,又不是长了翅膀飞走。”
袁璩咕咚咕咚大口喝了汤,意犹未尽。
咂吧着嘴看着李嶝,“不不不,哥哥一旦看书习字、或是兴致来了还画了起来,那我如何能打扰?”
所以,你等着我。
赵克连忙接过袁璩的汤匙,“大奶奶,我来给你舀。”若是能说动大公子外出透透气,也好过一直憋在府中。
自从李嶝从京兆尹狱被抬回来,将近一年,从未出过府。
他私心也想袁璩能说动大公子。
“官邸那边倒也不是好去处,不过城外郊野之处,盘龙山上的梅花开得正好,大公子大奶奶倒是可以去一睹风采,散散乏心。”
“是极是极,哥哥,克叔说得对,不过今日我们先去采买下人,明日若还有日头,并去郊野。”
总得出门走走。
李嶝仍是不愿。
袁璩给赵克丢了个眼色,于是化身为无赖,扯着李嶝的袖子,跟着他出了房入了院又回屋……
“阿璩,你如何这般不讲道理?”
袁璩见雀哥儿也走远,身旁除了二人就是遥遥跟着的何川,她凑到李嶝跟前,抬头看向比她高上许多的男人,“哥哥是惧怕旁人眼光吗?”
李嶝想否认。
可袁璩那给他机会,“我以为哥哥早已超脱世俗,不再理会那些凡夫俗子。想不到还是看不开啊——”
一唱三叹的样儿,惹得李嶝都想给她一巴掌。
“只是身子还未养好,出行不甚方便。”
袁璩冷哼,“我觉得你就是生死线上走一遭,却还不明了。这京城大好风光,何必误了时节。”
李嶝甩不开袁璩,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莫要调皮,开春后再带你出去。”
袁璩哪里能依,“那我自行跟克叔去,反正采买的是来伺候我,我得看合不合眼缘。再者,我才不怕旁人指着我说,瞧瞧,这就是嶝大公子家冲喜娶来的小怪物。”
话虽如此,却已然不放开李嶝的衣袖。
“哥哥若是忍心旁人这么说我,我倒是无所谓。”
李嶝短叹一声,低头看着像个男童一样令人头疼的袁璩,“为何非得要我一并出去?”
“我要长长见识,我不必哥哥自小吃喝玩乐在京城——,如果五哥在的话,定然会带我出去走走。”
又提?
自从袁璩开口讲话,说了袁予越些许往事后,她并知道这招儿好使。
李嶝每每想到英年早逝的袁予越,又看了看如今仿佛沧海遗珠一样的袁璩,再想不出拒绝的法子。
果然,李嶝无奈道,“哎……你总是拿阿越压我。”
这话代表李嶝妥协了,袁璩赶紧招呼何川,“快准备出行事宜,我与哥哥跟克叔去坊市。”
李嶝纠正,“只到官邸,不往坊市去。”
袁璩眼珠子咕噜噜转,“不经过坊市?”
李嶝冷哼,“绕过去。”
哎呀——
好吧好吧,能出去已是很大的进步,至于坊市,改日府内戒备不严时,她悄悄偷着出去并是。
赵克听到何川带来的消息,身形愣了愣。
他小看袁璩的能耐,竟然如此轻易说动李嶝外出,醒过来的李嶝带着些许陌生,对待下人冷漠,却又在袁璩这里,多了些耐心。
如若说全是看着袁府已逝五公子的份上,只怕有些牵强。
梨儿看着袁璩的头发有些犯难,倒是雀哥儿有经验,让梨儿重新给袁璩打散,又蹿了珊瑚红珠子,仿佛像现代接发一样,把短发变成长发,零零碎碎绑在脑后,额际的大脑门上,雀哥儿翻箱倒柜找了李嶝少时的镶珍珠金边抹额,交代梨儿给袁璩戴上。
浑身上下换了月白绣鸟兽纹圆领棉袍,黑色云纹皮靴,腰系宽边腰带,挂了弯月佩玉、寄名符。
活脱脱一个瘦弱的小公子就立在众人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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