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末年,军阀宇文泰拥立南阳王为帝,建都长安,史称西魏,与高欢所拥立的东魏相对。
宇文泰把握政权,是北魏实际意义上的掌权人,而仅小他六岁的侄子宇文护则是他的得力下属。
南阳王元宝炬死后,先是长子继位,但是不过三年就被宇文泰所废,换上了元宝炬的四子元廓即位,此时,元廓年不过十七岁。
一日宫中宴席,元廓招待宇文泰的儿子们用膳。
元廓十七岁,宇文泰的儿子们大多数比他小,但是宴席之上,却是元廓这个方登基的皇帝最为局促。
他们家虽是文帝后裔,但本来也没机会做皇帝,被宇文泰扶上位后,又被宇文泰玩弄在股掌之中,仰其鼻息而活,所以也不怪元廓小心。
元廓心中也苦闷,想到近日的事,多喝了几杯,便起身去解手。
元廓独自解手回来,快回殿时竟是与一名道人撞在一处。
昔年魏武帝灭佛崇道,故此,虽然佛教在民间虽然有重燃的趋势,但是他们这些宗室皇族都是信仰道教的,宫中也供奉了好些道士,眼前这个有些眼生,也不知是谁的徒弟,竟然鲁莽地到这里来。
再一看,这道人穿着青衫,五官温润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元廓就更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这道人也很自觉,对元廓一礼,“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虽然道歉了,但是半点也不像知道他是皇帝的样子啊。
元廓一想,自己登基才数月,而且又是个傀儡皇帝,此人不认识也属正常,于是摇了摇头,“无碍,道长不必道歉。”
道人看元廓一眼,居然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你长得真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元廓面皮竟有些发红,“是么?兴许是巧了……”
“你叫什么名字?”道人大概看他长相特征明显,说道,“我那朋友也是鲜卑族,姓拓跋。”
元廓眨了眨眼睛,“我也姓拓跋。”
道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说不定还真是……”
他还未说完,宇文泰的三子,也是唯一的弟子宇文觉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嘲笑地说着:“陛下不是还不想复原姓吗?怎么这会儿一下子又自认是拓跋氏了?”
宇文觉的母亲其实也姓元,是北魏正经的公主,可惜是末代的,与元廓算是亲戚,然而这亲戚还不如没关系的亲近。
要说他们的姓氏,那是之前皇室为了促进与汉人的融合,将拓跋这个鲜卑姓氏改成了汉人的姓。
元廓登基之后,宇文泰不喜汉化,要求他恢复旧姓,此事已定,只是还未正式宣布。
元廓也谈不上不愿意恢复旧姓,他只是不喜欢宇文泰的态度罢了,当时才稍有几句抗争,没想到这个时候被拿出来嘲笑,更被叫破了身份,顿时有些难堪。
元廓低着头,心道这下子这道人就知道了,他便是那无用的傀儡皇帝,连宇文泰的儿子也可以随意嘲讽他。
谁知元廓听到道人欣喜地说:“原来非但是拓跋氏,还是皇族,那就更对得上了。”
怎么,这个道人的老朋友也是拓跋皇族的?
元廓抬头一看,这道人也正看着他,笑得十分温柔,顿时心漏跳了一拍。
宇文觉不喜他们居然敢忽视自己,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孩罢了,此时恶声恶气地道:“喂,你这道人好大的胆子,怎敢随意到陛下的宫殿来。”
“小公子容禀,贫道是来找人的。”道人一本正经地说。
元廓不禁道:“你要找谁,我可以帮你……”
道人说道:“宇文邕在吗?”
元廓惊讶地看看道人,又看向宇文觉。
宇文觉也很奇怪,“你是宇文邕的人?”宇文邕是他的异母弟弟,关系谈不上多好,他们这几个兄弟年岁差得不大,又都是不同的母亲,竞争关系还是挺严峻的。
宇文觉的母亲是正室,优势明显,宇文邕则是自幼表现出色,所以两人之间并不亲近。
如果这道人是宇文邕的人,他没见过也不稀奇。只是奇怪宇文邕要用道士做什么,平时也不见他多勤快拜神啊。
道人没答,笑而不语。宇文觉顿觉有点奇怪,一面盯紧他,一面立刻让人去叫宇文邕。
不过片刻,宇文邕果然出来了。
宇文邕和宇文觉相差一岁,差不多的年纪,但是宇文邕眉宇之间看上去反而要更稳重,不急不缓地走出来,目不斜视地对宇文觉道:“兄长叫邕何事?”
宇文觉指了指那道人,说道:“这是你的人?”
宇文邕抬眼看过去,看到了特意跑来找他的黄竹,他十分确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宇文邕的目光停留在黄竹身上很久,没有回答。
宇文觉挑眉:“四弟,这人是胡说的?”他的侍卫立刻动了动,随时准备把黄竹拿下。
宇文邕却扯了扯嘴角,说道:“他是我的人。”
宇文邕说完之后,自己也有些惊讶。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是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他认了下来。
“是你的人啊……早说嘛,我老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怕他冲撞了陛下,不想认呢。”宇文觉嘿嘿笑着说。
元廓皱了皱眉,想说自己没有,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多谢三哥,”宇文邕面无表情地说,一点也没有要回应宇文觉的意思,然后对黄竹淡淡道,“进来吧。”
黄竹便往宇文邕那边走过去,抽空回头对元廓笑了笑,“陛下再见。”
这其实是不合礼的,但是元廓羞涩地点了点头,“再见。”
黄竹跟着宇文邕走进殿内,宇文邕没有回宴席,而是把他带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内。
一进去,宇文邕就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短刀,抵着黄竹的腰说:“你是什么人?”
黄竹举起手,无辜地道:“四公子,我不是你的人吗?你刚刚自己承认了的。”
宇文邕的举动实在是太不合理的,他自己也心虚,听黄竹调侃,便紧了紧短刀:“少废话!”
黄竹只好“老实”说道:“我是夫人派来保护公子的,据说有人想对公子不利。”他说着,还把“信物”拿了出来给宇文邕看。
这信物当然只是他随手变化出来的,宇文邕看了就确信他的身份,连问都没问是谁要对自己不利,反正用脚趾头猜也知道了。
“那你到底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宇文邕不明白他母亲为什么找个道士保护他,难道是掩饰的身份?
黄竹:“当然是真道士了!需要贫道念个经吗?”
“不必了,”宇文邕又看了看黄竹,“你叫什么?”
黄竹还是用了那个化名:“明玕。”
这个名字若是在魏武帝一朝说出来,或许还有些人认识,但是在百年之后说出来,就早就无人知晓了。
宇文邕:“明玕,亭亭明玕照那个明玕?”
黄竹点点头:“不错。”
“既然是我母亲派来的,那我相信你有分寸,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说什么了。”宇文邕指的是刚才黄竹似乎冲撞了宇文觉,他以为黄竹可能是听令行事。
黄竹也就默认了,“是。”
“就这样吧。”宇文邕说着,想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细细看了黄竹几眼,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宇文邕也说不清自己是想听什么,以后这就是他的人了,听他发誓效忠?还是什么?
黄竹严肃地说:“我就想说,公子,请把我当人对待。”
宇文邕:“……”他哼了一声,往外走,只觉得这道士脑子有点问题。
什么叫把他当人对待?
当然是指,可千万不要因为本董事长是神仙就迷恋我!
如果说拓跋焘有那么一点几率是天道犯的错,对神仙仰慕而已,那么他这次以凡人的身份接触宇文邕,总万无一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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