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知道。”
“别。不管他知不知道,咱们自己知道,最好还是老实点。”
然后压低声音,“这个村里都是陈老师的眼线,你可别想瞒着。”
“对,没听杨梅她们说吗,陈老师最厉害的还不是会的东西多,而是他教人的本事,你以为玩小心思能瞒得过他?”
“行行行,那不聊这个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写啊?!”
“慢慢想吧,哎哟,头疼。”
“唉,那天是谁提议去春游的?”
“我!怎么啦?那天你不也玩得很开心吗。”
“呃……,我的意思是,这是个好事。对,是好事,你们想想啊,陈老师给咱们布置作业,是不是准备教咱们学习知识了?”
“哎哟,有道理哦。”
“这么说,陈老师接纳我们啦?”
“嗯嗯,应该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想什么想,你还是想想作文怎么写吧。”
“啊……,头疼。”
……
今天已经是4月14日,陈凡回到家里便收拾行李,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因为后天便是4月16日,他要去江南大学报到,到时候就可以知道自己的导师是谁了。
什么?
明天晚上知青们要交作文?
那跟他去大学报到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让知青们明天晚上前交作文,又没说自己什么时候审稿,完全不耽误啊。
此时他倒是满脑子想着,自己的导师到底是哪个?
根据目前江南大学的教授名单,他心里有三位猜测人选。
这种猜测并不是毫无由来,而是综合各种因素之后的结果。
首先他自己并不是素人一个,无论是“知名作家”的身份,还是省作协副处级干部的职位,都决定了能当他老师的,绝不会是普通人。
其次便是他的学识有目共睹,现在的老教授们都是要脸的,能够自认有本事教他的,恐怕也是寥寥无几。
最后便是能让何青生三缄其口的身份,绝对很不一般。
综合起来看,目前江南大学中文系里面,最德高望重、最合适的人选,无疑是“国学三老”(杜撰的)。
这三位都出生于清末,年长的已经近90岁,年纪最轻的也已经过了80,他们虽然不是出自什么豪门家庭,却也是殷实之家,否则可支撑不起他们的学业。
在他们的学习生涯中,都是各自拜得名师,哪怕在战乱时期,也始终苦心研读,钻研本国文化,早早地便在国学界成名。
尤其在五十年代,这三位几乎齐肩挑起江南地区文学重担,在全国国学界显赫一时。
如果要做个类比,便是每一位都可以稳稳压倒北大季老一头的那种。
不是季老不行,而是季老研究的主要方向在“梵文、吐火罗文、中亚古代语言、印度文学与印度学、佛教语言”等方面。
虽然他在国学上也有不俗的造诣,却算不得真正的顶尖。
而江南大学的国学三老,无一不是专研于中国历史和中国文学方向,在国学领域,几乎无出其右者。
就连他们的学术方式也与古代的大儒如出一辙,比如专精一本《礼记》、或者《春秋》,可以为这类经典重新注释的那种。
只是因为学术成就和著作太过专业,本身又没有“名人学生”,才在圈外声名不显。
其实这样的专业学者还挺多,几乎各个学术领域都有,就是“圈内无人不知、圈外无人知晓”。
目前江大能够堂而皇之指导陈凡的,估计也就是这三位,即便是北大或复旦中文系的顶级大佬,也最多与他们相当,绝不敢说超过。
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其中哪一位?
……
第二天,带着心里的疑惑,陈凡背着背包,踏上求(du)学(jin)之路。
可第一站,却落在了地委。
云湖棉纺厂,厂长办公室。
姜恒看着陈凡,感慨地说道,“你可真够累的,前几天来我这里,还是要去省城,这才过了几天,结果你又说要去省城,你这是跑了几趟啊?”
陈凡喝着茶,抬头笑道,“也没几趟,就是第二趟而已。”
顿了一下,他解释道,“小本子寻亲的事情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等外汇到账。我听省宣传部的赵科长说,他每天都在关注外汇动向,目前这笔钱已经到了香港中银,剩下的等外汇局和省外贸公司那边核实完相关信息、再走完流程,就能把汇款单发过来。
不过外汇已经被截留,发给我的汇款单也只是人民币,如果你们要申请外汇,就要抓紧时间了。”
旁边沈雪怡提着茶壶给他续水,笑道,“这事我们跟轻工处和省厅做了汇报,如果是小额外汇需求,省厅可以批准,如果要大额外汇,就需要经过纺织工业部同意。”
她说着看了看姜恒,再转头看向陈凡,“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目前还在梳理棉纺厂的工作,幸运的是,前几年的大风并没有影响到生产,需要矫正的问题不多,但机械老化、高级技工、高级机修工不足等问题越来越严重。
如果不着手进行改变,会对棉纺厂的生产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再一个,现在棉纺厂承担着很大一部分棉纺任务,所以我们想申请外汇,购买一批现代化的生产线。”
她突然呵呵笑了几声,“只是这样一来,你赚的那点外汇就不够用了,这事儿急不来,还是要从长计议。”
陈凡缓缓点头,笑道,“我赚的那点外汇,也只是个添头,也就小单位看着眼红,想着能分点额度买点外国的资料或小型设备,像棉纺厂、机械厂这样的大型工厂,就几乎没用了。这事儿我都没跟机械厂那边说过。”
姜恒笑了笑,说道,“也不是说没用,还是有点用的。我也跟上级部门做了汇报和申请,他们听说是你赚回来的外汇,答应先给我们厂批5000美元,用于购买国外的图书资料。
技术科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都开心得不得了,他们还嚷嚷着要请你吃饭呢。”
陈凡哈哈笑道,“吃饭就不用了,要是他们能多学点新技术,那这些外汇就没有白费。”
聊了几句,陈凡又问道,“姜叔,棉纺厂想要进口国外先进生产线,想好做什么样的产品没有?”
姜恒不假思索地说道,“棉纺厂承担着国家纺织任务,重中之重就是棉花,所以我们想的还是棉纺织这个方向。”
陈凡沉吟两秒,说道,“如果是棉纺织的话,其实我国的棉纺技术并不落后国外多少,丽丽现在在纺院上学,这点她应该比较清楚。”
姜恒心里微动,看着他问道,“听你的意思,似乎有其他方面的建议?”
现在云湖汽车厂已经正式挂牌成立,陈凡为机械厂设计了两款汽车的事情,也彻底在地委工业圈子里传开。
他倒是希望能从陈凡这里听到一些不一样的建议。
只不过,自己这个准女婿,还懂纺织方面的东西吗?
看着姜恒,陈凡笑了笑,说道,“建议算不上,只是一点想法吧。”
顿了一下,他将话风一转,问道,“姜叔,您对羽绒服有过了解吗?”
“羽绒服?”
姜恒转头看了一眼沈雪怡,再回过头来看他,轻轻摇了摇头,“听说过,但是了解不多。”
这时沈雪怡突然说道,“我知道一点。”
陈凡和姜恒立刻将目光投向她。
沈雪怡边想边说,“羽绒服的特点是轻、软、暖,面料是‘涂层尼丝纺’,这种面料具有防水、透气、密度高等特点。
内里使用鹅绒、鸭绒这样的天然生物材料进行填充,然后用尼龙布做内里,将绒毛密封之后,就可以使用其他布料做里衬。
但是,尽管这样的布料密度很高,可想要完全不跑毛,还是比较困难,所以一般会采用两层、甚至多层布料,最多的好像是可以做到6层。”
姜恒边听边思考,等她说到这里,当即问道,“那这种服装对比传统棉衣有什么明显优势?”
沈雪怡立刻说道,“我看的资料上面说,200克的羽绒,相当于400克的丝绵、或者600克的棉花,衣服越大,优势越明显。而且羽绒面料可以防水防风,又很轻便透气,非常适合冰上运动员使用,包括登山运动员也是很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哦,75年5月,女登山运动员潘多一行9人,就是穿着羽绒服,从北坡登上了珠穆朗玛峰。
为她们研制登山装备的,就是上海延吉服装厂,登山队员的装备,是他们工厂自行研制的羽绒服面料生产线生产出来的。
除此之外,江西的‘鸭鸭’公司也从72年开始生产羽绒服,最早的布料是从国外进口,现在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们在72年就对外出口羽绒服创汇,生产的产品也主要面向国外,承担国内生产任务比较少,所以商场里的羽绒服一直都是紧俏货。”
姜恒听完之后,不禁摸了把脑袋,苦笑道,“烧了三四年锅炉,连这些‘前沿’科技都快脱节了,要不是今天小凡聊起来,我还真不太了解。”
沈雪怡笑着安慰道,“你是棉纺方面的专家,跟羽绒面料不是一个路数,不了解也很正常。我说的这些,也是这些天翻阅旧资料的时候看到的。”
她转头看了看陈凡,“要是小凡早两个月来,我也是两眼一抹黑。”
陈凡则满脸好奇,他只是想着建议棉纺厂引入一条羽绒服面料生产线,没想到如今国内已经有了,就是不知道上海那边卖不卖?
姜恒转头看着他,问道,“你是想让棉纺厂做羽绒服面料?”
陈凡点点头,笑道,“刚才阿姨解释得很详细,羽绒服对比棉衣,有很大的优势,现在只是受困于相关厂家产能不足,才使得羽绒服成为紧俏品。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棉纺厂能够引进一条羽绒服面料生产线,卢家湾那边依靠丰富的鸡鸭鹅绒毛资源,就可以开办一家羽绒服装厂。
如此一来,棉纺厂拓宽了业务渠道、卢家湾多了一条财路,老百姓也有了更多的产品可供选择,岂不是多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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