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福尼亚州山景城,埃姆斯研究中心。
温颂看着助手递交的探测器环境测试报告,指着报告中的一项数据说:“这里,尘埃和小天体的潜在威胁,模拟实验不足。特别是在海王星环附近,微流星活动随时可能与探测器碰撞,所以必须重新进行探测器躲避小天体的灵敏度测验。
根据目前提供的数据,老实说,探测器抵达柯伊伯带之前,就有很大概率被小天体撞击损毁。我记得在我出具的轨道设计报告中,已经避开了容易遭受撞击的高风险区域,为什么这次的轨道测试,和我的设计方案有所差别?”
“好的教授,我这就汇报给实验部门。”助手记录下了她的话,又回答道,“NASA和ESA管理部门都一致认为,您出具的轨道设计报告,资金消耗太高,希望您可以作出相应的修改。”
“……”
温颂觉得有些无语,在心里抱怨道,“So can anyone tell me what hell the tens of millions euros I pay in taxes every year are being spent on?”
(所以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我每年上交的几千万欧元的税款,都被花在了什么鬼地方)
她对助手说:“好的,我知道了,但是我也想先和管理部门开个会议。另外,通知飞行系统设计部门,下午三点开会。”
与ESA和NASA高层开会的时候,温颂实在懒得去理会他们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也不愿修改自己和合作团队耗费苦心给出的设计方案,直截了当地问道:“如果按照目前我们团队给出的设计方案,会比你们预期的成本,高出多少?”
ESA负责航天器研发的高层领导立刻说:“大概会额外耗费3500万美元。”
温颂说了句“ok”,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所以只要我可以找到赞助商,承担这笔费用,就不需要更改轨道设计方案了吧?”
“当然,Iseylia教授。”负责人也笑了,“只要能有赞助,我们也不需要考虑资金问题。”
会议结束,温颂立刻给温亦珩发了邮件,询问她有没有兴趣赞助海王星外天体探测器,这可是给她的咨询公司和律所打广告的最好机会。
温亦珩在半个小时后回复了她的邮件,在六个点之后,还加了一个“ok”,以及一句话,“我可以以L.K的名义赞助你们的探测计划,但是费用需要你自己承担。”
温颂也笑了,回了一个“np”,又自言自语道:“Fine, now I paid extra 35 million dollars for this probe. How can I be so great, mankind can't explore universe without me.”
(好吧,现在我又为这个探测器额外支付了3500万美元,我怎么可以这么伟大,人类探索宇宙不能没有我。)
和飞行设计部门开会时,温颂又一次强调了自适应飞行系统目前存在的漏洞。
“根据我们目前的方案,虽然总体上也是基于人工智能的自适应飞行控制系统,能够实时分析空间环境,并对可能的威胁做出预判和规避。然而,实验结果显示,探测器的姿态调整时间过长。”
温颂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提示,微微皱眉,挂断了电话,接着说道,“在柯伊伯带中,小天体移动速度可达每秒约40-70公里,在这样快速的移动状态下,探测器必须提前…”
话还没说完,电话提示再一次亮起,温颂再一次挂断电话,在电脑上回复程澈, “at meeting, what’s up?”(在开会,什么事)
程澈立刻回复了她,【有点急事,宝贝开完会给我打电话吧。】
温颂回了个“OK”,紧接着又开始分析解决方案,又与技术部门商量,如何改进AI系统,增加实时环境中碎片的密度和轨迹分析,以及提高传感器的灵敏度。而技术部门也给出了建议,需要进一步升级数据冗余与故障恢复系统。
等会议结束,修改方案初步确定,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这期间,程澈还给她打过几个电话,就连Astrid也给她打了电话。温颂有些着急,但又无可奈何,不愿会议被打扰,只能关闭了手机,退出了电脑上的社交软件。
离开会议室后,温颂立刻给程澈打了电话,“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一直给我打电话?”
程澈听到她平淡中稍显疲惫的语气,虽有不满,也无法在这种时候表露,只是对她说:“Astrid今天练习障碍跳跃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手肘骨折了。”
“什么?”
温颂听了他的话,心里一阵惊吓,但也知道无济于事,只能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问程澈道:“严重吗?”
“手肘骨折,怎么可能不严重,要动手术。”
程澈觉得她的话简直有些莫名其妙,而一旁Astrid也因为术后必须打石膏,难以入眠,带着哭腔的声音对他说:“Papa… mir ist so schlecht. Wo ist Mama? Wann kommt Mama zurück?”
(爸爸,我好难受,妈妈在哪里?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温颂轻叹一声,知道程澈心疼Astrid,和缓了语气说:“我知道,阿澈,你别担心呀。做完手术了吗?你也别太累了,让护士和Brenda照顾她就好,早点睡吧,晚安。”
“颂颂…”
程澈听完她的话,心里有些烦闷,又见Astrid睁着大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还有些期待地问道:“Papa, telefonierst du gerade mit Mama? Ich vermisse sie so sehr, ich m�0�2chte auch mit Mama sprechen.”
(爸爸,你在和妈妈打电话吗?我好想她,我也想和妈妈聊天)
他挤出一个笑容,对Astrid说:“Warte mal kurz, Schatz, Papa muss noch etwas mit Mama besprechen.”
(等一下哦宝贝,爸爸还有点其他事情要和妈妈说)
程澈走出了病房,走到走廊上压低了声音对温颂说:“已经动完手术了,Astrid很害怕,一直在问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老婆,你能回来吗?”
“回不来。”温颂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们的probe正进行到最后的检查修改阶段,每个步骤都很重要,我无法缺席。”
“明天回来一下好吗?”程澈坐在长椅上发出一阵无奈的叹息,近乎乞求的语气说,“宝贝,明天早上回来看看Astrid,晚上我陪你一起回加州,可以吗?她现在真的很脆弱,很需要你。”
“明天不行。”温颂也有些心疼,但还是狠下心拒绝道,“明天我需要参与Cryogenic test,没有办法请假。周末吧,我周五晚上工作结束了就回来。”
程澈听到她的话,顿时有些不满,语气也变得生硬了起来,“颂颂,我知道你很优秀很出色,我也知道这次的探测器你是负责人,但你们ESA和NASA加在一起那么多科学家和技术人员,一个测试而已,没有你也可以进行吧。宝贝,Astrid真的不能没有你,现在是她最脆弱的时候,她需要妈妈陪着她。”
“可是我陪着她,我又能为她做什么呢?”温颂不解地反问道,“我不是医生,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她说几句,‘Oh nein, Astrid, das bricht mir das Herz, ich hoffe, du erholst dich bald, Mama hat dich lieb’.”
(哦不,Astrid,我好伤心,我真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妈妈爱你)
话音落下,程澈感觉自己内心的不悦已经几乎到了极点,他不愿和温颂争吵,只能保持了沉默。
温颂见他没有说话,又说道:“所以啊你看,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但是明天的测验,没有我可能真的不行。阿澈,对不起呀,也就两天,我周五一定回来哦,你来机场接我好不好?”
“颂颂…”程澈忽然觉得很无助,很疲惫,他发出一声长叹,又问她道,“Astrid是我们两个人的女儿,她还不到六岁,骑马摔断手,你作为她的妈妈,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担心啊。”温颂立刻说,“我不是第一时间就问你严不严重,动手术了没有。你也说了,只是手肘骨折,已经动了手术,又不严重。我学骑马的时候也骨折过,之前滑野雪撞树,手臂骨折还有轻度脑震荡都没事。你自己不是也滑雪摔骨折好多次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
程澈听完这番话,只觉更加疲惫无力,一时间甚至有些口无遮拦,“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我,Astrid,我们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重要吗?”
“程澈,21岁的时候无理取闹我会哄你,但是你快40了还无理取闹我只会觉得很ridiculous。”
温颂本就因为一天的工作累到了极点,听到他的话也是顿时升起了一股无名火,“那我就是这样的,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从来没说过你和Astrid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医生,没有办法给她提供实际帮助。我也知道我们两个之间,Astrid更依赖你,所以有你陪她就够了。”
“宝贝,我不是那个意思。”程澈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不只是天体物理学家Iseylia,你也是Astrid的妈妈,她现在生病了很难过,她需要妈妈的关爱。”
“但是表达关心不代表我需要放弃我的工作立刻回慕尼黑陪她。”温颂也意识到自己态度可能不太好,安慰了程澈几句,“阿澈,你是不是很累呀,你先去休息吧。Astrid睡了吗?没睡的话,我和她聊聊天,安慰安慰她。”
“她还没睡,她说她很想你。”程澈的语气里也带了些失落,“我现在回去。”
然而回到病房,Astrid却已经睡着了,程澈心疼地摸了摸她因为疼痛紧皱眉头的小脸,叹了一口气,对温颂说:“她睡了,等她醒了,我再给你打电话吧。”
“Ok.”温颂点点头,“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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