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已至节尾。
车队走走停停,终于在初五入夜前抵达了扈城,也算是正式进入了南地的地界。
扈城不大,创造神话,一个南地扈城,光是前朝就出了六位反贼。
最近的,也就是前朝晋王,这主儿密谋造反的第一步就是将亲信安插在扈城大大小小的岗位上。
远的,前朝开国皇帝,当年也是南地大族,举旗造反划扈城以南,兵锋向北。
扈城,南地门户,两侧临山,一侧临河,易守难攻,南北必经之地。
天子康止戈夺京后,连龙袍都没穿,也没感受感受龙椅,第一时间调兵遣将七万人奔赴南地,先占扈城。
因此,扈城光是折冲府就有三处,两处上府,一处下府,还有三处屯兵卫,一处兵备府。
如果南地有人造反,扈城可以在半日之内进驻悍卒两万驻守,不需要多,只需要防守两日,准确的说是一日半,一日半后,以北两处折冲府和一处兵备府,共计六千骑兵就能赶来,之后就是源源不断的步卒。
由此可见扈城的重要性,城不算大,连京城的五分之一都没有,战略位置重要。
齐烨一行二百余人,光是入城就消耗了两刻钟。
拿出了腰牌,表明了身份,城门郎找了兵备府,兵备府找了府衙,知府孔行带着人亲自赶来。
孔行见了车队后,很狂,他不认识幽王府的腰牌,入城可以,只能二十人,其他人留在城外,而且所有兵器甲胄全部交由府衙保管。
一辆马车的车门被推开,孔行凑过去看了一眼,面色剧变,刚要施礼,又被叫到了车厢中,片刻后伸出脑袋大喊一声,通通入城。
马车里的人正是太子小二,由此可见,这位扈城知府是认识康骁的。
车队开始入城,孔行从马车钻了出来后,不复刚刚那副看谁都像大反贼的模样,上了马,与难得出了马车透风的齐烨并行。
齐烨侧目看了眼孔行,报以礼貌的笑容。
孔行不像文官,像武将,文臣长须过胸,从上往下长,孔行倒是省事,从下往上长,护心毛往下巴那窜。
扈城算是入了南地,即便不如北方寒冷依旧是冬季,这位知府大人就穿着个单衣。
事实上孔行是文臣,但不是读书人,而是武将出身。
可想而知,如此重要的城镇,知府肯定是由皇帝的心腹担任,老六的心腹呢,又多是武将。
不过武将也并非全是大老粗,文武双全之辈也有不少,孔行就是其中之一。
孔行,当年北关弓马营副将,老六登基后一路跟随杀伐,入京后正是他带领着七万人奔赴南地,接管扈城后就再没入过京,天子登基后火速任命其为扈城知府。
“下官慢待了,殿下海涵。”
孔行在扈城这么多年也算得上强硬人物了,见了齐烨,却满是讨好的模样。
“刚刚殿下随从单单说了这是幽王府的车队,下官着实没想到殿下竟也在其中,早知如此哪敢阻拦。”
说的是客气话,就算说幽王府世子来了,他也得再三核查。
核查是核查,确定身份该讨好就讨好,原因无他,齐怀武。
“孔大人哪里的话,扈城如此重要,倘若是谁都可带着甲胄弓弩畅通无阻,学生反倒是觉着你这位知府大人是个酒囊饭袋。”
齐烨话锋一转:“不过扈城是南北必经之地,大人查的这么严,平日里没少得罪人吧。”
孔行哈哈大笑,这话太受用了。
进京赶考的世家子、南来北往的大商贾以及商队、调任赴任的官员,哪个不是带着几十号随从,哪个不是带着一些刀剑,一旦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每次孔行都要亲自过问,亲自核查,核查再三。
如此尽职尽责,自然得罪了不少人,甚至有些心眼小的,人脉广的,到了京中还想给他穿穿小鞋,孔行不是不知,知道,比谁都知道,就是不改。
不改,无非得罪点人,改了,要是出了事,他八个脑袋都不够砍。
二人客套了几句,骑在马上的齐烨左右看着,暗暗点头。
两侧街道多是店铺,客栈居多,紧接着便是青楼、酒肆、茶馆,都是两三层,铺子后面多是民居。
不说别的,单说百姓,来往的百姓和站在店铺门口的掌柜的,这些人哪能不认识知府孔行,认识,也见到了,却没有躲,身体不躲,眼神都不躲,好奇的打量着,一些掌柜的见到孔行望了过来,目光迎上,至多施了个礼或者抱了抱拳。
只是这一幕,孔行已经收获了齐烨的满满好感。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各地官员,县府、知府,乃至知州,自诩为一地父母官,结果呢,见过孩子见了父母后怕的要死,看都不敢看上一眼,这算什么父母?
齐烨认为一个主管一方的官员,首先要做的就是叫百姓不怕,不怕官员。
提起官员,谈虎色变,百姓怕官员,这官能是个好官吗?
齐烨回头扫了一眼,发现随行的孔行属官大多都不像文臣,像军中出身。
“孔大人是…武将出身?”
“是如此。”
提起出身,孔行脸上满是自嘲之色:“祖上出自孔家。”
“孔?!”齐烨神情微变:“孔家的那个孔?”
“孔家的那个孔。”
问的就是废话,却也不算废话,“孔家的那个孔”,自然是孔圣之后的那个孔。
齐烨拱了拱手:“敢问孔大人祖上是?”
“孔褒。”
齐烨再次色变,孔褒,不太关注历史的人未必知道,但是孔融让梨的典故却是无人不知。
孔融让的梨,给的就是孔褒。
人们只知孔融让梨,却不知道孔褒让命。
孔褒让命之中的主角其实还是孔融,因张俭而起。
张俭,东汉时期江夏太守张成的儿子,一身正气,曾实名弹劾中常侍侯览。
侯览为打击报复,下令叫州郡官员捉拿张俭,张俭提前跑路,后逃到了孔褒家中。
当时孔褒并不在家中,在家的是孔融,孔融那时也就十六七,一看张俭如此狼狈,连缘由都不问,将其收留,还说了句兄虽在外,吾独不能为君主邪?
意思就是我大哥虽然不在家,可我这小弟就不能做主吗。
从后世人的角度来看,就你还做主,你做你奶奶个腿的主,瞅瞅你个熊样吧。
总之,就这样,张俭被孔融藏匿在了家中,待了几天。
张俭逃走后,有人向官府告发,然后官府将孔融和孔褒都给抓了起来。
官府抓了这哥俩后,就问到底是谁收留了张俭。
孔融就说了实话,说他收留的,与他哥孔褒无关。
至于孔褒呢,为保护老弟,要承担全部罪责。
最后,孔褒被判了死罪,斩首示众。
所以说这事把,孔褒很无辜,人不在家中,祸从天上来,降到家里来,开门迎祸的还是他老弟孔融,自作主张窝藏了张俭。
虽说孔褒老实忠厚也重情重义,毕竟岁数在那摆着,经历阅历都有,就算要帮张俭也不可能留在自己家中。
“让了个梨,人尽皆知,让了条命…”
孔行语气莫名:“又有几人知晓。”
齐烨耸了耸肩,孔家后人吧,就挺虚的,从“古代”的时候就挺虚,就不说世修降表这事,光说孔融让梨。
孔家那是什么家族,家里就差那俩梨了?
别说俩梨,吃一个扔八个都没问题。
说白了,孔融让梨这个这用来教育孩子的典故,当时就是一种营销手段。
家里让俩梨,让的天下皆知,不奇怪吗?
孔家人不去主动说,不找一群托儿帮着宣传,谁会知道,普通老百姓和达官贵人谁会没事关注一个小崽子吃几个梨?
不过就是为了举孝廉罢了,推举上位当官,弄个感动自我感动天下的事迹,以此来步入官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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