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省终于发挥出来了,憋了半天,差点没溢出来,可算有开火的机会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衙署出来一多半的官员,都是中、青两代,反倒是一些老臣无声叹息着,包括孙休在内。
这群年老的官员,因为年纪问题在仕途上难进寸步,只想着平平安安退休就好,不愿意掺和这种事,这种动不动就是身家性命全赔进去的事。
同样是因为年纪问题,他们已经看出些端倪了。
就算今天曲芠博将事情盖棺定论了,齐烨也未必能伤筋动骨,太多的人要保他了。
宫中的天子与太子、太子少师府、兵部、户部,国公府以及一群勋贵,还有京兆府和鸿胪寺,再看尚书省,也只有一个尚书省。
真要是打对台,别说各衙署,就是宫中,尚书省都敢掰掰腕子,毕竟是三省之一,可现在跳出来这么多人旗帜鲜明,结局已经注定了。
这些人跳出来不怕,怕的是为齐烨摇旗呐喊,义无反顾,毫不妥协。
原本在曲芠博的计划中,破鼓万人捶,只要风向不对,会有一群人出来群殴齐烨。
结果是着实没想到,齐烨还没成破鼓呢,一群人就拦在了他的面前。
就是因为这群要护着齐烨的人,即便有人想帮尚书省也不敢。
不管怎么说,刀出了,肯定要见血才回鞘。
这血,要么是齐烨的,要么是他们尚书省自己人的。
一群尚书省官员不管是夸大其词还是略微收敛,反正是根据曲芠博那一套悉数齐烨在南地的“过失”之举。
首先就是争议最大的筹粮,这粮不是筹来的,而是抢来的,齐烨靠着折冲府的将士们和强盗似的避着各个世家将粮草送去南关。
其次是齐烨带着人去陈洲放火的事,吓着多少多少百姓如何如何的。
这两件事都是老调重弹了,包括调动折冲府的事。
直到曲芠博抛出了第一个杀手锏。
“幽王府世子殿下在南地,大施私刑,罔顾王法,滥用私刑!”
有了同僚站台,曲芠博可算是能说出完整的话了。
“陈洲放火烧山,其中不少董家子弟遭了无妄之灾,地方官府本应上报朝廷,可齐世子言说是亲军行事。”
这话就开始拉仇恨了,齐烨仗着是亲军,说烧死世家的人就烧死,今天他敢烧董家的人,明天就敢烧其他世家的子弟。
老六没开口,其实这时候他应该打下太极,或者推下责任,要知道包老六和小识字刚相识的那个阶段,前者最怕就是挑拨世家敏感的神经。
今时不同往日,老六不但不会让齐烨顶锅,反而会为齐烨顶锅。
老六没变,依旧是那个顾全大局眼光长远的天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六知道齐烨同样顾全大局眼光长远,所以才做了这些事,既如此,他自是要纵容、包容。
见到老六不吭声,曲芠博又言:“齐世子到柳州后,无所顾忌,以调查吕元嘉尚书身死一案为名,传良善之人入城大肆辱骂、殴打,行刑逼供险些闹出了人命,更是对地方官场指手画脚,莫说柳州,便是南地三道无不对其畏之如虎,谈虎色变,深怕哪里冲撞了齐世子殿下便会惹来杀身之祸,灭族之祸。”
天子微微一愣。
齐烨这么猛的嘛,早知如此早让他去南地好了。
曲芠博看向诸臣:“老尚书身死一案,是因南地武家所做,案犯已押入京中,虽说查探出了前因后果,可当地官员,良善之家所蒙受的屈辱、羞辱,又寻谁要个公道,那些险些被齐世子殿下殴打致死的良善之人,读书人,又寻谁要个公道?”
“自然是要寻朕的。”
老六满面嘲弄之色:“难不成,要寻你这尚书省左丞,还是说,入了京不是为了寻朕,而是寻你这左丞?”
“下官不敢,下官惶恐。”
曲芠博依旧跪在地上:“这便是下官说的其罪…其过之二,不经朝廷擅调折冲府将士,及欺压良善,南地,怨声载道,至于这大过之三。”
深吸了一口气,曲芠博朗声道:“幽王府世子殿下,与南军…不合!”
“住口!”
熊思贤吓了一跳,连忙出班:“休得胡言乱语。”
太子也走了出来,怒极反笑,冷笑连连:“孤自南关而归,当着孤的面,你还想着颠倒黑白不成。”
“敢问殿下,世子殿下可曾在越州城中,多次与南关大帅白修竹白大帅争吵?”
太子眼眶暴跳,这是真的,而且发生在很多人的眼前,别说越州的军伍,许多青壮民夫都看到了。
曲芠博又问道:“敢问殿下,守城之时,白大帅可曾多次扬言,要将世子殿下军法处置?”
“倒是有此事,不过是因定计不合罢了。”
“下官再斗胆一问,白大帅,可曾当着众多军伍说出过齐世子屡屡动摇军心之语?”
话音落,满朝惊。
不管齐烨立了多少功劳,守南关要靠军伍,指挥军伍的是南军大帅,军中,尤其是战时,最忌这种事,齐烨是不是天子亲军,他都不是兵部指挥体系中的一员,到了南关,大帅最大,即便太子去了也是如此。
现在听曲芠博这么一说,大家反应过来劲儿了,以齐烨在京中张狂的性子,到了南关肯定惹出了不少幺蛾子,尤其是这“动摇军心”四个字,上纲上线后,不是过,而是罪,大罪。
一位大帅,说某个人动摇军心,那么可想而知这个人做了什么事,做了这件事的后果,都开始动摇军心了,动摇军心,就会影响到成败,而且不是一次,还是多次。
“孤…”
太子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未曾听闻过此事,你若听闻过,必是以讹传讹,倘若如你所说,白大帅又为何为齐世子请功?”
“自是忌惮宫中,齐世子是以抱刀司亲军之命行事。”
曲芠博一指大殿外:“公道自在人心,若非如此,南地诸多良善、商贾、士林众人,为何不远万里入京告御状。”
兵部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准备随时出去开怼。
如果只是搞齐烨,大家会护着齐烨。
现在曲芠博这么一顿说,将白修竹和南军形容成了怂逼,整件事都变了味了。
熊思贤的面色也不好看了,好好的一桩功劳,大功劳,让曲芠博这么三言两语的曲解,传到了坊间与士林,朝廷不会如何,宫中和南军会被误解。
南军既要守城,又要因抱刀司亲军而委曲求全,甚至是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决策,联想到南军战死了这么多人,首功又是一个不属于南军的齐烨,烁口成金,以讹传讹,后果不堪设想。
老六明显也意识到这一茬了,面色阴晴不定。
“臣,请陛下宣南地诸人入殿,是真是假,真相自会大白。”
事到如今,肯定是要入殿的,老六面露犹豫之色。
他想过曲芠博会整事,只是没想到连南军和宫中都被牵扯进去了。
“宣吧。”
熊思贤看向天子:“陛下,就叫老臣给南地诸人,主持一个公道,老臣,亦会给齐世子一个公道。”
老六双眼一亮,心领神会。
熊思贤终究还是决定要拉偏架了,因为后面多了一句“亦会给齐世子一个公道”。
这位门下省侍中不是为了帮齐烨,而是为了南军与宫中,不管怎么说,有他在,他能拉偏架,影响会降到最低。
文德大喊了一声“宣”,两个台阶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在耐心的等待着,直到董摹带着十多人进入了殿中时,君臣,懵了,曲芠博也是如此。
因为这些人带着万民伞,十多把万民伞。
曲芠博是真懵了,刚才待朝的时候没看到万民伞。
扭头望向董摹,曲芠博满脑袋问号,带万民伞干什么,这些万民伞给谁的啊,莫非是给本官的,本官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南地了吗?
想了这,曲芠博乐了,南地的世家就是懂事,连万民伞都送来了,看来本官这大名即将要响彻国朝了,说不定,还会在史书上留下寥寥几笔,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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