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满天星斗的隐没,漆黑的夜幕如同褪了色的墨迹变得有些发白。
而这个褪色的白,又随着夜幕彻底的破碎愈发浓重。
“这边的天真是让人受不了。”
生起的大雾不但让能看度变低,附着在身上的那股湿冷也让人极为讨厌。
打头走在最前边的黄朔嘀咕了一句,便发泄般用直刀用力劈砍身前的藤蔓。
接连劈砍开路了一阵,累得刚想退后歇歇,黄朔的耳中突然传入若有若无的哗哗声。
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确定是河水流淌的声音,黄朔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叮嘱身后的短兵继续开路,感觉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的黄朔转身奔向宝鼎。
看到黄朔一脸喜色的跑过来,宝鼎同样露出了喜意,迫不及待道:“前边已经到了黑水?”
“就不能让我先说?”被宝鼎抢了先,黄朔先是故意不满的低声嚷了一句,随后一挑眉嘿嘿笑道:“听到河水声了,估摸离黑水至多半里。”
这样的大雾能够听到流淌的河水声,宝鼎觉得肯定比半里还要近。
没理会喜滋滋的黄朔,宝鼎加紧脚步奔向队伍的最前方。
待追上打头的黄朔那两屯短兵,发现眼前已经没了藤草,河水声也极为清晰。
宝鼎压下心中的激动,转过身对跟过来的黄朔道:“你还歇不得,先沿河往东摸出去一里戒备。
待后边的都过来,会安排人手换你们。”
看到黄朔领命的极为痛快,可却并没马上带人离开,宝鼎无语的抬腿踹了一脚过去,“你比黄荡那碎嘴子还要讨人厌。
黄氏子弟不愧是公子的同族,都是大秦最为悍勇的锐士。
更是短兵当中最为出众的。”
见黄朔听了赞赏后立刻挥手带着他麾下的短兵向东边隐没于大雾中,宝鼎先是翻了一眼,随后又咧嘴笑了笑。
阳夏先出来的这些人当中,除了黄荡就属黄朔的好胜心最强。
而好胜心越强,便越能吃得苦,也凡事更愿意用心思。
用在进取上,会是把好手。
至于黄如、黄静,还有黄文海那几个,估摸守成还行,进取上差了许多。
将来能跟上公子步伐的,黄氏的人当中恐怕就黄荡与黄朔这两个。
想到这,宝鼎又安排两屯短兵沿着河岸向北摸出去戒备。
转身奔向正安排陆续从藤草中走出的短兵进行扎营的赵义。
“你要小心些了,黄朔的性子若是再稳稳,怕是要把你给比下去了。”
赵义明白宝鼎话中的意思,不过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边给聚到一起的几十匹战马擦拭挂在身上的露水,边笑嘻嘻道:“我能强于他的地方就是个年岁。
以那小子的劲头儿与心思,早晚是要超过我的。
况且我是贰副,该做的就是勤提醒。
如何决定,那可不是我的事。”
很是无语的瞥了一眼这个同乡,宝鼎安排人加紧从象上把驮着的东西都取下来,摇摇头道:“你倒是真知足。”
赵义抖了抖手里的粗布,笑眯眯的应道:“原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材官,能跟着公子走到如今,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将目光投向宝鼎,赵义的神色极为平和的继续道:“我心思没你那么好用,不敢有太多奢望。
硬拉着我上去,只会害了下边的兄弟。”
宝鼎用怒其不争的眼色盯向赵义。
见赵义十分坦然的与自己对视,宝鼎猛得泄气道:“跟着公子的,哪个不是想要争先争上。
你可倒好,连个都尉的军职没坐上就开始心满意足。
别忘了公子所说,往后打大仗的日子多着呢。”
赵义撇撇嘴应道:“我是没统兵的本事,又不是不出力。
只要重甲我能披得动一日,便一日是公子麾下冲阵的重骑。”
说罢,赵义脸色一垮,有些郁闷道:“岭南这边尽是密林与藤草。
别说是重骑,就连骑士都无用武之地,想冲阵都没处去冲。”
转过身望了望隐没在大雾中的黑水河,又前后看了看难得一见的空地,赵义踩了踩脚下的碎石,耸耸肩道:“这里的河滩倒是能冲起来,可惜没雒人可冲杀,歇歇就得往山上赶。”
宝鼎眼角抽动了几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你可闭嘴吧。
躲还来不及呢,你还想让雒人围过来。
真来了雒人,别说是冲杀,怕是长铍与直刀你打都挥不动。”
赵义哈哈一笑,刚想继续说几句豪言壮语,突然看到黄朔从东边的大雾中露出身影急匆匆的跑过来,眉头一拧道:“黄朔是被你安排过去戒备了吧。”
听了赵义这话,宝鼎猛得一转身看向东边,见真是黄朔跑过来,气得咬牙道:“真想把你这破嘴给撕了。”
赵义哭丧着脸道:“我哪能预料到真有雒人围过来。
你先询问黄朔,我去安排停了扎营改列圆阵。”
宝鼎也是这个打算,所以只是挥手示意赞同,便迎向了黄朔。
“摸出去半里听到雒人的叫嚷声,不过并没有奔着咱们来。
听动静好似也是在歇息。
不过雾太大怕不小心与雒人撞见,不敢再继续往深处摸。”
跑到宝鼎跟前不等询问,黄朔先是把状况讲了一遍,随后明着眉头猜测道:“有多少雒人不好说。
但没听到象鸣,估计来的不是大股雒人,至多有个两三千。”
将目光迎向宝鼎,黄朔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绳索,沉声道:“才出去放个屁的功夫就遇到雒人,怕是早就盯上咱们。
不若先拿这些雒人杀鸡儆猴。”
宝鼎没急着应声,望着东边的雾气飞快地盘算了一下,摇摇头道:“虽说雒人没掩了声息意味着并未发现咱们。
但雾太大,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根本不清楚。
冒冒失失的围上去不但打草惊蛇不说,恐怕也做不到放不走一个雒人。
你继续盯着那边的雒人,若是雒人过来,边退边以鸟鸣声示警。”
看到黄朔还想劝说,宝鼎脸色一沉,挥手道:“这是军令,不是在与你商议,赶紧过去盯着。”
宝鼎虽然说得斩钉截铁,其实心里多少也觉得有些可惜。
如果没有大雾,在藤草当中的时候就能看清雒人的状况。
若是真的只有两三千,即便疲惫不堪也能围得走不脱一人。
可眼下状况不明,不说雒人大概有多少都搞不清楚。
一旦在打起来就会拖拖拉拉得没完没了。
不若趁着雒人还没发现的时候再往河谷深处走。
能避免交战自然是最好,若是雾气散了被发现,也已经拉开了一些距离,能从容的做些准备。
不过宝鼎这个打算虽然不错,可还没等黄朔领命离开,驮着东西的大象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接二连三的鸣叫起来。
紧接着,从东边的雾气中同样传来了低低的象鸣声。
宝鼎愤懑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大象,无奈的大喝道:“加紧列阵,引强与铍手分六列!
两列在前!两列居中!两列在后!”
顿了顿,宝鼎拧了拧眉头,补充道:“伙夫继续烧煮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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