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铭得到盛情款待,还沉浸在狂喜中。得意忘形,全然体会不出话里的嘲讽。
听到她一进门就提周逾,不免恼然。
“他忙他的,我干我的。各自负责各自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腔调。只要系主任和夫人待见,千金小姐这边也好说。
然而,许雅雯的脸色由粉转白,白得像冰冷的雪。
“啪!”随身的香奈儿包摔在地上。也不换拖鞋,大步朝着他走来。
仿佛古代的大家闺秀一朝失忆,被穿越的市井泼妇附了体。
偌大的客厅,忽地爆发一声愤怒的低吼:
“滚!”
随着一杯热茶从头泼下,张铭的脖子挨了针扎似的一缩。来不及收敛的笑容,僵硬地凝固在惊惧的脸上。
不仅沈敏目瞪口呆,就连许主任也震惊得站了起来。
书香门第,温文尔雅的女儿到底脑子里哪根筋不对?!
当着昔日的学长和现在的老师,最底线的礼貌都丢了。不但动口,还动了手!空气中浮动着浓浓的火药味。
许主任颜面扫地。镜片后的眼睛,涌起克制的怒意。目光凌厉地投向双肩起伏的女儿:
“雯雯,你过来,给客人道歉!”
沈敏也上前来劝:“人家没有恶意要针对小周。拿水泼人,是你不对。赶紧赔个不是。”
道歉?绝对不可能的。许雅雯冷傲地仰起头。绕过站着的母亲,甩下一个背影,“呯”地关了卧室门。
屋内暖气如春。客厅的气氛冷得能结霜。
“主任,沈教授,我打扰了。对不起。”张铭脸上恢复了微笑。
笑容不掺假。甚至受了虐也甘之如饴。看得两位主人心底十分不忍,生出了货真价实的愧疚。
“小张,雯雯可能误会了。有机会我要好好说她。”沈敏反应快。人家被茶水烫的主动给台阶下,赶紧下。
许主任勉强地回了一个笑容,伸手同他握了握。
“小女不懂事,对不住。”
等客人彬彬有礼告辞,走远,夫妻俩才缓了口气。沈敏皱眉,越想越不是滋味。
“又是周逾闹的!到底这小子有多大的魅力,让雯雯迷了心窍?”
上回在荷园餐厅,女儿被他当场气哭。至今没得一个说法。
现在没几个月,好了伤疤忘了痛。做母亲的,眼睁睁看着。既管不了,也爱莫能助。
“你对小张太热情。雯雯以为是一大早来相亲的。当然什么都听不进去,只顾着撒气。”许主任忽略夫人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向着周逾。
在他心里,做学术不仅要讲勤奋,还要讲天分。
这个年轻人,天资聪颖,勤奋程度也远远高于一般学子。从来不恃才傲物。
能做女婿,求之不得。万一做不了女婿,也是千里挑一的人才。
许雅雯耳朵贴在门上,偷偷听父母亲谈话。一个批判,一个维护,横竖都是围绕她最爱的人。
忽然手机有来电。一瞧竟然是柳小妙的妈。
自从抓紧催着还债,那头就销声匿迹了。突然冒出来,难道还钱有戏了?
三十万,短短两天内就能凑齐?
单靠一穷二白的家境,母女俩砸锅卖铁也不可能。
这一大笔钱说来就来,不会是周逾给的钱吧?
细思极恐。要是他知道来龙去脉,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美好形象,岂不要一朝黑化崩塌?
一时间,许雅雯懊悔不已。拿捏情敌的亲妈不成,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蔡美芳不再躲躲藏藏。底气十足地笑:
“钱嘛,我闺女都搞齐了。臭丫头非要亲眼见到户口,才肯转账。姑娘想开点。我答应你的话还作数。而且,妙子和那个男的也成不了婚!”
果然是市井小人。户口都寄出去了,先斩后奏。还厚着脸皮哄她!
许雅雯欲哭无泪。当着蔡美芳,不好发泄任何情绪。只得压着怒火,假装漫不经心:
“行啊。阿姨拿到了钱,提前告诉我。”
“我查到快递一早都到北京了。你给个账号,我最快今下午就能打款。”
愁死了。
挂断电话,许雅雯站在窗前发怔。
那一纸户口,并不值钱。却比十座大山还重,压得她坐立不安。
一个可怕的念头顽固地从脑海中钻了出来:铤而走险,试着去截住快递!
上次只粗略地转了转。也没想过要去留意快递存放处。要精准高效,神不知鬼不觉拿到手,得请内部人士出马。
她出生在书香门第,家境好,清高。骨子里鄙视拜金女,对董茜茜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咋地。
容貌固然不错。一双眼睛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心机和算计,隐藏着可怕的贪念。
以其聪明,拦截一个快递,不过小菜一碟。难的是,万一狮子大开口怎么办?干脆自己亲自过去,碰碰运气。
仅仅隔了不到一个月,这家小公司就完成了全新的升级。
先前能自由出入的办公区,安装了门禁。唯有员工可以刷卡进入。其余的一律需要预约,在前台完成登记才允许通行。
许雅雯在玻璃门外犹豫不决。两条路:要么硬着头皮混进去,要么放弃。
冷不丁,有一只手无声地从肩头落下,连着拍了几下。像极了白日撞鬼。
惊惧地回头,身后就是那双她嫌弃的眼睛。
画了墨绿眼影,妖媚感十足。
“读书人就是比打工人安逸啊!不逛商场,来逛我们写字楼了?”
浓郁的香水味,熏得鼻子发痒。许雅雯忍着不适,咳着嗽:
“有事才来的。”
“巧了,我也刚好想找你聊聊。消防通道,请。”
听了来意,董茜茜揪着她的软肋,一步步占上风:
“拿人家的快递,说得轻,是侵犯隐私。说得重,就是盗窃。这两种好像都和犯法沾边了呀?”
“暂时扣着,不占有呢?”她声音更低了。心存侥幸:不据为己有,不销毁。也许就不算?
“我可是欣赏过你光彩照人的简历,校花级别的学术女神哪。千万别被说成女神经,沦落成茶余饭后的笑话。”
长到二十三岁第一次被羞辱。凤凰被芦花鸡啄。
从来不屑和人争吵的许雅雯,顿时面红耳赤。“嘭”地一掌拍在消防门上:
“你打算怎么样?办,还是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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