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说的世事无常,多是在形容他人的遭遇。可李义东却把这个词稳稳地安在自己的头顶上。
前妻离世和女儿患病两件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明明几天前,他还在为赌场运营的问题发愁,等到再打起精神的时候,他的家已然四分五裂。
都说心病最是难医,其实李义东也不清楚,自己的癌症是外界因素导致的,还是心病所致。
好在赌场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他有钱可以让女儿住在最好的医院里,期盼她一日一日好起来。
扩散的癌细胞根本不会听到人类的心愿,那天是小诺第一次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李义东拿着那张纸,慢慢地滑坐在病房外,嘴里染上了铁锈的味道,没控制住的那口鲜血完整地侵染了手里的白色纸张。那时候他也总是怀疑,是不是自己作恶多端,所以才不配拥有亲人。
可...他犯的罪,就惩罚他一个人不好吗?为什么要连累他身边的人。
右眼的一滴眼泪滑落,带走了嘴角上溢出的血液,淡红色的液体恰好落在,在他身前停下的女人的白色裙摆上。
“义东?”
女人的声音很轻,可李义东却听得异常清晰,那是...妻子的声音。
李义东并没有抬头,看着手背上的血液,一个荒唐的想法占据了他大脑的每一个角落,他要跟小诺一起离开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舒羽的声音。
“义东?义东你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焦急。李义东僵硬地抬头,模糊的泪眼一时间很难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医院走廊的光很刺眼,眼泪似乎怎么也止不住,李义东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拼命想要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可是好奇怪,他为什么看不清呢...
在晕倒之前,他好像听到了女人焦急呼唤医生的声音,他也不确定,可能只是他的幻听,他猜。
梦好像和夜一样长。
李义东起初只是不良组织的一个小头目,负责讨债的那种。
所以和地下赌场还有高利贷的人混得很熟,人的野心总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大,他从来不担心他会贪心不足蛇吞象,毕竟敢冒险的人,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计手段。
而多年前就开展的清赌行动,反而成为李义东孕育势力的温床。在以往的清赌行动里,有很多规模相对较大的赌场全部落网,李义东看准时机,收拢了侥幸从警察手里逃脱的人,靠着这些人,李义东开启了自己第一桩赌场生意。
二十多岁的年纪让心狠手辣这四个字自然变成了李义东的标签,他的第一个赌场开在离市区特别远的郊区边缘,所有的赌客都是他挑选过才能被带到赌场里,这其实也是壹乐酒庄的前身,即使到现在,除了李义东和团队核心的几个人,并没有人知道最早的这个赌场在哪。
李义东很聪明,他迅速地就在这些赌客里查到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以此拉拢过来成为自己的保护伞。
在这个基础上,李义东的地下生意越做越大,一直到岛山的赌场格局被大清洗了一次,全都变成了他的地盘。
而那之后,每一次的清赌行动扫掉的不法分子,其实都是李义东故意抛出去的部分,就像这次粮仓出了问题,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就把老力抛弃,只要不触及他最核心的酒庄,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林历并不是主动找上李义东的,他和李义东的相识是因为前局长要调到外省去,前局长对局里人的脾性都了解,自然也知道在有希望成为新局长的安致唐手下的几个人里,谁最不受待见。
按照前局长的原话:小林,我很看好你,才给你找了后路。除了清赌行动要提前告诉李老板以外,你什么都不用做,这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就是让人家有个心理准备而已,该抓的人会让你们抓的。
洗脑的话术,配合着没底线的威逼利诱,林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答应了和李义东的合作。那之后,李义东赚的钱越来越多,林历跟着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蛀虫相互靠拢,成为了意料之中的盟友,啃食着光明世界的一切,以此为养料,肆意滋生。
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在梦里回忆了自己的一生,李义东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了,白裙女人就静静坐在病床边,看见他醒了,赶忙递上了一杯水。
“义东,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你...是...?”李义东的声音在不受控的发抖,抖到连两个字都说得破碎。
“应该让医生看看你的脑子,我是阿舒啊,你怎么了?”
“原来阴间和阳间是一样的。”李义东嗤笑了一声,所以,他比小诺还更先一步离开了人间,对吧。
原来,伤心过度,是会直接带走他那不值一提的生命。
“胡说什么呢?也没发烧啊...”舒羽摸了摸李义东的额头,赶忙把医生又叫了过来。
“李先生您醒了?我正好要告诉你个好消息,小诺的生命体征稳定了,您不用太担心了。”
李义东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医生,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很疼,可是...
“胡医生,你能看到我旁边的人吗?”李义东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开了写轮眼。
“李先生您是不是高兴傻了,这位女士从昨天就一直在这陪着您,我给你加了一瓶镇痛药,你的情况也要自己多注意,可不能在小诺好转的时候,自己倒下啊。”
李义东说不出话了,所以,他死去的妻子现在真的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怎么可能...火化的时候,他就在现场,亲自按下的按钮...
看着面前的人,李义东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小诺...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病危通知书被撤销了,小诺又能再挺些日子了,不幸中的万幸。
重症监护室外,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静静透过玻璃看着在里面熟睡的孩子,一直到匆忙的脚步声向她迫近,她才收回视线,转身向来者伸出手。
“李老板您好,我叫谭黎,我是来和你谈一笔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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