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有些冷,幽暗的潭底尤其如此,还有不少浓绿色的水草飘摇在潭水中,加上身上有伤,手脚都不是很灵便,这些都让林青鹿的游泳速度变得很慢。
然而她却并不害怕。
之所以和模式A讨价还价那么久,也是因为要它扫描水底的情况,好规划出一条最安全的逃生路线。
原主小时候曾下过绿鬼潭。当时邻家的付小米因为肚子饿,昏了头在绿鬼潭抓鱼,结果被水草缠住了脚,是林大娘将她救上来的。
后来付小米没事,只是吓得忘了这件事,林大娘却因为救人生了病,耽误了家中活计,被扣了好几顿饭食。
而也是因为下过水底,林大娘才知道潭底最深处其实有个洞口,可能通着暗河,不过那时她为了救人拼尽全力,一度以为是自己气竭前的幻觉。
根据模式A的扫描,只要努力迎着水流游动几十米,就能找到一处河道,那里是个溶洞,通向半山村背靠的大山深处。
迎着暗流其实很费力气,尤其耗氧气,林青鹿在眼冒金星前,快速将空间打开,罩在口鼻间,深吸几口储存在里面的空气,再努力摆动身体。
若不是再三问过空间可以这样使用,林青鹿也试验过,再大的胆子她也不敢硬莽。
水性好又怎么,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被水底的暗流冲开,再迎上去,如是再三,终于在力气耗尽之前,成功越过洞口,一鼓作气脱离了暗流,浮到水面上。
用尽最后的力气,像个水鬼一样爬到岸边,林青鹿咳出一口水,贪婪的大口呼吸,随后昏迷了过去。
出于对绿鬼潭的恐惧,一开始见林青鹿在水边,村人们并没有太过靠近,等她控诉不公,接着投水自尽时,有人倒是下意识往前跑了几步,但想起这人本就是要被沉塘的,便停了下来。
刘宝弟心中又畅快又愤恨,这贱人要死便死,临死前还要毁坏刘家与她的名声,真是死也不让人安生。
林二娘和林三娘看着潭中逐渐消失的水波,连眼睛都不会动了。
林有德吹胡子瞪眼睛,“林大娘身犯族规,死不足惜,自今日起从族中除名,任何人不得私祭!”
算林大娘好运,自尽而死还是便宜了她。
不然按照族规,被沉塘的女子其实是要被捆住手脚,身上也要绑着石头的。也就是族里如今落败了,不然几十年前还要锁进木笼里,那才是正经的死法呢。
人都投水自尽了,林有德精心准备的沉塘大会自然也开不成了,但是林大娘死前的一番话字字血泪,有好事的人早早就回家和人议论开了。
林有德和族老们脸上无光,叮嘱了在场的人都少说话,就灰头土脸地回家了。
他们心里气不顺,但人都死了,谁还能拿她怎么办?
不过不光他几人心里愤恨,其他村人其实也埋怨上了刘宝弟,若不是她搅风搅雨,林大娘即便是做出丑事,胳膊折了不过藏在袖子里,自家人定下惩罚就行,也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
如今谁家没有正要或者将来要做亲的孩子,族里出了个不守妇德的女子,孩子们的婚嫁都成问题。
当初真不该闹得这么大,害了一个村子的名声。
林宝旺回到家,带着一脸阴郁的媳妇和两个脸色苍白的妹子,在家等着的林涂氏心里慌的不行,“咋了这是?”
刘宝弟摔门进了自己屋,林宝旺看了眼她的背影,暂时也不敢进屋去,就进屋跟爹娘讲,“大娘,大娘她投水自尽了。”
接着便叙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林涂氏手里的针线掉到地上都不晓得。
林有山已经抽了好几袋烟,整个屋子又闷又呛。
听完了也只是拿烟锅子磕了磕脚底,“罢了,左不过是个没福的。现下村里有待嫁女的人家可能对咱家有些意见,过两年就好些了。”
听老伴这样说,林涂氏虽还提着心,到底松了口气,招呼鹌鹑一样的两个女儿,“还愣着干什么,把你们……那个屋收拾出来,里面的东西都清干净,以后仍旧放些杂物。”
林二娘拉着林三娘就避出了屋子,两个人听着堂屋里隐隐约约的“亲家那边”,“带些鸡蛋”,都沉默不语。
来到林大娘回娘家后暂住的小屋,两个人看着用石头搭了两块板子的床和一个小小的包袱,心里全都是惶恐。
付小米从山上打猪草回来,得知林大娘投水的消息,抹着眼泪去了绿鬼潭。
半山村的这件新闻很快就传到了别的村子,前刘村的刘家,刘婆子呸了一声,刘大根摇摇头,坐院子里编筐去了。
而千里之外的北方,从去年开始就滴雨未落,冬日更是完全没有雪花的影踪。春雨贵如油,然而今春尚无雨水,人们忧心忡忡,不断祈求上天与神明,怜悯生民万物,落下甘霖,滋润干渴的土地与幼苗。
林青鹿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黑暗中。
身上提不起力气,之所以从昏迷中醒来,是她被咬了。
黑暗中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希望没毒。
被咬的地方又疼又痒,身上受刑的地方疼的让人想再次晕过去。
四周既安静又热闹。
没有人声,但是有流水的声音,还有轻微的虫鸣,以及什么东西爬动的声音。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陌生地方,林青鹿心脏都要停跳了。
现代人不可能习惯完全黑暗的环境,夜间都有光污染这么一说,她已经习惯了明亮的夜晚。
黑暗代表了危险,尤其在这样一个未知的地方。
肚子也饿得很。
算起来,她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又要接受自己穿越,又要绞尽脑汁为自己争取利益,还要惊险逃生,她现在感觉自己无论是精神和肉体,都要枯竭了。
她静静地喘息着,努力恢复力气。
脚边有细小的水流,空气有点闷,可想而知有通风的地方,但不多。
不过在初春的天气里,这里面的温度就还算舒适,要不然浑身湿透再冻一冻,后果难料。
身上的衣服是补丁连连的冬衣,很单薄,此时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林青鹿咬牙抬起手,稍稍拧干一点。
慢慢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居然也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物体的形状。
她的空间里有干净的潭水,喝了一点补充水分,又摸索着,找了一些地衣吃了下去。
水源这么丰沛,应该会有鱼儿存在,不过暗河边上不太适合,万一掉下去她可不能保证自己还有体力爬上来。
林青鹿努力睁大眼睛,在周围探索着,伸出的手不小心碰触到一个软滑又微凉的东西,吓得她立刻缩回手。
不过,这触感,有点像蘑菇啊……
做好心理建设,林青鹿再一次伸出试探的手,果然摸到了一簇叶片肥厚的蘑菇。
太好了!
溶洞里适合蘑菇和苔藓生长,能有这个,她暂时饿不死了!
呼出一口带着躁意的气息,吸进来一股潮湿的闷气,林青鹿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的意识到,她穿越了。
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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