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村是回不去了,林家的一切都和她再无关系,原主心里对整个半山村只有失望与绝望,林青鹿更是对村人、林家族人乃至所谓的亲人们没有半分感情。
原主希望远离所有人,安安稳稳过完一生,但有机会的话,林青鹿非常乐意报复回去。
尤其是刘家人,刘宝弟,还有那个刘瘸子,简直是原主悲剧命运的推手,林青鹿绝不希望他们好过。
她在山中安顿了下来,半山村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林大娘控诉了家人族人一番,而后投水自尽,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一连数日,林家族人出门都会被异样的眼光注视,脾气差点的能一言不合与人打起来。
族长和族老感觉自己的威严被村民挑衅,好悬气晕在家里。
“孽障!我林家怎么出了一个这样不守妇德,忤逆不驯的女人!”族长林有德气的胸口疼,即便人已经投水,也不能抵消他的不快。
林大娘决意赴死,说的话便也没有留余地,旁观的村里人虽然日常也觉得她可怜,日子过得不易,但也是在她的话语中,才了感受到她的悲愤。
“不管怎么说,林大娘是嫁到了前刘村,她有没有和刘瘸子苟且,村子里的人总知道或者见过吧?”
“不清楚,林有山那个儿媳妇找族长告的状,族老们知道了,就说林家容不得这样的女儿,就给定的沉塘。”
“天爷呀,这么草率的吗?”
“可不是,人家刘家的族长都没说过什么,咱们村急慌慌把人沉塘,不就是做实这个事了吗?”
“林家合族本是一体,出了个这样的外嫁女,村里姑娘可咋说亲?”
众说纷纭,林有德听见了两句,脸都气紫了,他开口道,“族里既然定下了这样的处罚,自然是林大娘该当这样的处置,详细情况林家自然是了解过的,若有异议,尽可报到林家族里,我来分说!”
他素来威严,其他人哪敢触霉头,纷纷散去不提。
只是他作为本村村长的威望大大受损,村里人回过味来,都对他颇有微词。
相对于林有德,刘宝弟的名声更一落千丈。
村里的闲言碎语比杀人的钢刀还厉害,虽然自觉自己没错,但是架不住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着实让人气闷。
“就她厉害,处处压着大娘一头,同是换亲女,就她能辖制住林宝旺,还把大姑子挤兑的没地方呆。”
“就是呢,听说还指使着弟弟打媳妇呢,外嫁女管到弟弟的房里事,着实不像话。”
“林大娘什么品格,咱们半山村谁人不晓?那就是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不是给自家下死力干活,就是在刘家当牛做马。咱们村嫁到前刘村的不是没有,谁不说刘家的媳妇子勤谨肯干还老实?”
“也是老刘家前世不修,这么好的儿媳妇硬是看不惯,林大娘嫁过去快十年了,这次回来简直像是个骨头架子了,看上去就是操劳太过,伤了身子,没几年活头了。”
“你们东拉西扯都没说到点子上,她刘宝弟为啥死咬住大娘与刘瘸子有染?他们自己村人都没听说,她一个外嫁女咋知道的?林大娘死前说过,‘公婆怀有私念’,儿子都死了,能有啥私念?我看怕不是那老刘头想要代子行事,重新生个自家血脉出来,不过他闺女刘宝弟肯定不同意,这才作罢。”
“嘶……你这话乍一听实在胡扯,可细想一下还真有道理,照这么说的话,怪不得大娘像是话里有话,但至死也没说出口,实在是这事太脏了,说不出口吧!”
众人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看刘宝弟的眼神都变了。
也是,自家弟媳妇,加大姑姐都能诬陷,加上那个蛮横凶残的弟弟,怪不得一对姐弟都是这样的狠毒心肠,原来都是随了根儿了!
刘宝弟原本不知道,后来无意间听说这样的猜疑,心里恨的吐血。
都是林大娘那个贱人!死到临头还要害她!
这几日林家的气氛很僵,谁也不敢触刘宝弟的霉头,林二娘和林三娘更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怕自己落进嫂子的眼里,受到迁怒。
林玉树已经是个大孩子,村里人的议论听的半懂不懂,但是究竟是好心还是恶意还是分得清的,他心中不忿,暗下决心要好好读书,将来给母亲请个诰命,让她风风光光,万人艳羡。
倒是林仲树,年纪不大,脾气很差,每每听到人议论母亲就冲过去撞人,这段时间已经和村里的孩子打了好几架。
刘宝弟在家给儿子裹伤,心里更加恼怒,小孩子懂什么,还不是大人说什么便学什么,这些人如此看低她,迟早要给他们好看!
两个孩子的表现,林宝旺都看在眼里,他心里也憋了一口气。
都说林大娘为家里做牛做马,她十二岁就出嫁,能做什么活计,还不是在家里白吃饭?
再说了,农家的女孩儿,谁不是一天忙到晚?
嫁了人不好生过活,惹得公婆厌烦丈夫打骂,难道不是她没本事,讨不了婆家的好?
如此愚笨,光会干活有什么用?
林有山和涂氏则想的是另一件事。
二娘和三娘这俩闺女,一个十八一个十六,都是要出门子的年纪了,家里出了大丫头这样败坏门风的事,哪家肯娶她们?
有个那样的姐姐,做妹妹可不就要被人讲究吗?
这一二年里,两个人别想找到好人家,婚事上恐怕是难了。
原本想着到时手里有点余钱了,可以把大孙子送到县里上学,玉树是个好孩子,读书上头有些天分,说不得他们家就要靠这孩子改换门庭,可现在出了这事,别说彩礼了,说不得还要赔钱才能把两个丫头嫁出去。
而且家里有个不守妇道的姑姑,不知道对玉树进学有没有影响,这事老大家的咋呼开,着实是缺少思量。
“你说说,到现在让咱们做了难。”涂氏放下手里的针线,喟叹一声。
“是呢,哪怕把大妮子嫁到山里去,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林有山这几天就没离过烟袋,白天黑夜身边都是烟雾缭绕。
“一步错步步错……”
林大娘的小屋里,二娘和三娘姐妹两个默不作声的给侄儿侄女做小衣服。
“大姐若是生下孩子,会不会好些?”半晌,三娘的声音幽幽响起。
“若是男娃,会被抱到公婆屋里教养,跟亲娘分隔开来,看着她吃苦受罪;若是女孩,那就是带着孩子一起挨打挨骂。”二娘停了手,看着灰蒙蒙的小窗子。
三娘握紧了手,连针刺进手指也不觉得疼。
她们,也会被家里许给那样的人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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