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孩子来说,并不长,但对于王家兄妹来说,却十分重要。
往年懵懂的像个小动物一般,在窒息而不受重视的家庭环境中缩在一起取暖的兄妹,终于成为一个可以独立决定和面对事情的“大人”,这种成就感是无可比拟的。
尤其当镇上的大哥几次三番托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告诉母亲,直接将大哥的各种无理要求挡了回去。
说什么都是一家子骨肉,应该互帮互助,分出一点货源给他的店,银钱最好先赊账;或者是想把大嫂田山楂送到作坊为弟弟妹妹分忧;又或者把举儿送回村里,“和奶奶亲近亲近”;更有甚者,要帮着他们引见一些镇上和县里的实力商家,有钱一起赚……
借口花样之繁多,令人大开眼界。
一向对他们刻薄冷脸的嫂子,更是破天荒悄悄找到他们仨,说是介绍好亲事给自家人。
三兄妹理都不理,王秋豹更是直言,“家里的事情自有母亲做主,他们的婚事都听母亲的,若是有好人选,先跟母亲说一说。”
比起兄弟们,王春虎夫妻其实更怵林青鹿。
险死还生的母亲,像是变了个性格一样,原本最顾念着亲情,如今却对他们不假辞色,真要到母亲跟前耍花样,不敢的。
王秋豹自然不肯让这对夫妻舞到娘亲跟前,他最喜欢现在母亲立起来的样子,绝对不想日子回到以前。
于是王春虎店里的生意就更难做了,供货商那里经常出岔子,脸色难看要求还高。
做熟了的伙计也都跑掉了,新招来的不上手还笨手笨脚,上工没几天就打碎了不少东西,偏偏还光棍一个,混不吝的。
老大夫妻很快就顾不上闹幺蛾子了。
后面王春虎因为生意不顺,开始借酒消愁,被镇上的闲汉拉去胡乱喝酒请客,夜夜回家都是一片狼藉,气的田山楂不停咒骂那些狐朋狗友。
事业和家庭都充满争吵与失败,王老大便不爱回家了,开始在外夜宿,结果被人做局仙人跳坑了一大笔钱,这下子彻底老实了下来,也肯在行会里寻前辈询问做生意的窍门了。
秋收之后,便是团圆节,今年丰收,家家都有新粮吃,撑到来年没有问题,于是团圆节的供果席面便准备的很是丰盛。
赵先生那里放了三日假期,王秋豹抄书挣了二钱银子,上奇味居买了一包玉带糕与枣仁酥,还带了些石榴和葡萄回了家。
王冬熊估摸着二哥快回来了,便站在村口等他。
村里的小孩子们尖着嗓子到处疯跑,今年西山屯家家户户的团圆节都准备的不同往年,不光集体在广闻镇打了月饼,家里都做了肉菜,这可是难得呢。
“二哥,你回来了!”
王秋豹从刘大爷的车上下来,笑着道别,“多谢刘爷爷,您也回家过节去吧。”
王冬熊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娘还说你肯定要买东西,家里什么都有,村里每家有了好东西都给咱家送了,比店里的东西还全呢。”
“那我们还真是有口福了。”村里乡亲们能够这么想着自家,是件很好的事情。
王秋豹心情很不错。
两个人还没到家门口,就闻到了无处不在的浓香。
“娘炸丸子呢。”王冬熊陶醉的吸了口气。
往年都是过年才会做的,他们三个也吃不到几个,基本都是爷奶爹爹和老大的,今年这些都是他们的,虽然没有肉,但是素丸子也很香啊。
王彩蝶听见说话的声音,连忙从厨房探出头,“二哥、哥哥,娘做了豆腐丸子,比肉还好吃呢!”
“我已经闻见香味了,娘做的肯定好吃!”
兄弟俩十分捧场的夸赞,然后放下东西,一起在院子里的水缸边上舀水洗手。
露天的神桌已经布置好了,上面放了梨、柿子、石榴和葡萄,还放了自家制作的发糕,深褐色,散发着红枣的香味。
神桌前面是一块长长的板子,上面贴着彩色的纸张,写着月神的名字与对联,还有家里先辈的名号。下面贴着的是嫦娥奔月、玉兔捣药、吴刚伐树与蟾宫折桂这样的讨巧又讨喜的版画。
供桌中间点燃了香烛,幽幽青烟飘升,越过版画与先祖名讳,直上青天。
而香烛两边则放着粗陶做的花瓶,里面插着山野间能找到的各色花朵,最显眼的是月季,仍旧开得艳丽。
林青鹿嘴角含笑,总觉得这节日过得十分有气氛,她喊着几个孩子,“快来端饭菜。”
不一会儿,吃饭的大方桌上便摆满了盘碗,王冬熊小熊一样东嗅西嗅,感觉每样应该都很美味。
母女俩合力做了清炒时蔬、锅塌豆腐、笋子粉条和五香豆干做的蒸饺、烩干菜、素炸丸子、南瓜米羹……
食物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虽然有着各种限制,但是色香味俱全,比起有些吃素人家的素斋还诱人。
“老三,把我分出来的菜给你师傅拿过去,午间就在那边吃吧,晚上咱们一家再一起吃。”
武师傅一个人来到西山屯,教导徒弟很是用心,比亲爹也不差了,这团圆节,一个人过未免太凄清,王冬熊中午过去正好陪陪他师傅,晚上回来一起吃饭也不迟。
“娘,那你们晚上等着我嗷!”王冬熊原本也担心这个,听了她的话,提着个大藤篮,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老二,赵先生回县城了?”
“嗯,况家送了节礼,又派了马车把先生送回去的。”
“那就好。”
“娘,咱们也吃饭吧,这几天忙,都没顾上地毯的事,吃完饭我去织一会儿。”
晚上,林青鹿带着儿女们祭拜了月神,然后便坐下来吃饭。
晚上的菜肴更加丰盛,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不光有饭菜水果,还有用石榴榨出来的红艳果汁,盛在白瓷杯里非常好看。
“今年大家都辛苦了。老二和老三就学晚,但是学的都很认真,彩蝶也撑起了作坊的事情,你们都很上进,娘很高兴。”
一家子笑眯眯的举杯共饮。
在月色下,一家的欢声笑语升腾起来,融入其他家庭的嬉笑欢闹中,为夜幕增添了一些悦耳的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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