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耕耘也就是李老囘二虽然万分难过,却也不好跟婆娘似的撒泼,他心里明白,这事跟李耕田没有一点关系,跟村里所有人都没有关系,谁让他家小燕没成年又长得好哩?
他强忍伤心,上前拉起媳妇就走,就听小燕娘一路哭泣着远去了,身后的人都脸色难看,没有人埋怨她不讲理,任谁碰见这样的事,只怕都要发疯。周夫子这时走过来,将李耕田劝进家门,并招呼青木和张槐等人进待人都坐下后,他对李耕田道:“这事也未必没有办法转圜。”
李耕田一听大喜,急忙问道:“要怎样转圜?”李长雨等人也殷切地望着他,希望他说出妙-策来。周夫子叹了口气道:“这个李县令将要在清辉任三年父母官,跟他直面顶撞自然是下下策——就算一时能唬住他,日久终会吃亏。他搜罗的这些女子必定可不管什么律法——所以他才慌忙退走。
日后摊派勒索是一定的,你们若是不让他刮些地皮回去·他肯定不会干休;但若是他太过分,你们要拼命的话,他也不敢逼囘迫太甚。往后就跟他斗吧。”大伙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李耕田道:“所以我刚才不敢应承他。村里两个坊子,看起来红火,几十户人家分摊,也没多少红利。眼下大伙不过是把自个养的猪换个法子卖出去罢了,说到底赚的还是养猪的钱,还有种菜的钱。”
周夫子点点头道:“你们不过是种田的,自然没有那些商家经营熟练,徐徐图之最妥。不过·眼下你们就这样吧——也不要再扩大发展了。这个李县令在这,你们赚囘钱越多,没准最后赔的越多。”
他心想,将田地挂在李长风的名下,就不用担心这些了,只是好好的谁也不乐意沦为佃户·他便没有多嘴,反正大部分的人都能应付。
一时间众人都寂然无语。张槐出声道:“若是那些官差敢到村里来勒索,咱就把村里的男人都找来,拿刀扛锄头地吓唬他们——只是别闹出人命,最好让那些官差提起咱村就心里打鼓,根本不敢过来。
往后去集上也要多带人才好。”李长明“哼”了一声道:“往后他们来一回,咱撵一回,非撵得他们屁滚尿流不可。我想只要咱村敢闹,旁的村子肯定也会闹的——他们只有比咱村更穷,那日子往后更加难过。”
他紧捏着拳头,心里很是不平静——-小燕是他的堂囘妹,他今天眼睁睁地瞧着他被带走,真想冲上去宰了这狗囘官,又怕给家里和村里带来灾囘祸,方才强忍着。
青木想了想道:“还有一点,大伙要把钱攒了藏起来,这几年就苦些,还跟前些年一样过日子吧,最起码从眼下开始,不能再做新衣裳了。”众人纷纷赞同。周夫子沉声道:“大家莫要太过忧心,再说,你们忧心也无用。
就算这个李县令走也不能保证下一次派来的就是跟胡县令一样公正贤明的县令长雨,这段日子你留心点,朝廷上有什么动向,你得了消息就回来告诉我。不要让人带信——那样有风险,这个李县令可是已经注意你了。”李长雨虽然感觉这老秀才很奇怪,但还是答应了。
晚上,周夫子回到住处,静静地坐在院中好久,如一尊雕像,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期盼着什么,夏夜的燥热让他古井无波的心也泛起了层层涟漪。青木和张槐回到家,老远就见小石头在郑家院子里对着他们挥手,待二人进院,就见菊囘花正和刘云岚坐在桃树下低声说着什么,杨氏、郑长河以及张大栓一家、赵三一家人都在。见他俩回来,赵三忙问道:“咋样?那狗囘官走了么?可难为你们了?”
青木直接走到刘云岚的身边,对她笑一笑,和她挤在一条板凳上坐下。板凳有些短,不免有些坐不稳,他便伸臂环住她的腰部,搂住她靠紧自己。刘云岚见他当着这么些人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不禁有些惊讶羞涩,慌忙四处一扫,见大家弈未注意他俩,正在等待青木和张槐回话哩,方才松了口气。
张槐也来到菊囘花的面前,她赶紧将赵清屁囘股下的小板凳抽囘出来让他坐,自己把赵清抱囘坐在腿上。张槐坐好后,看了青木一眼,叹了口气主动说道:“走了,还把小燕也带走了。小燕娘都哭晕了哩。”
众人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何氏更是难过——小燕娘可是求过她哩,不过就算她答应了,结果也是一样。张槐忙安慰大家,说小燕未必就回不来,又将周夫子的话说了一遍,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菊囘花听了有些发怔,想着那个爱美的小姑娘,这一去还能回来吗?说实在的,这件事比贪囘官加税还要让她无法忍受。千思万想,不知如何。
在任何朝代、任何国家,即便是换了一个时空,都不乏这样的不平事。她前世的时候,无论怎样完善法制,领导者也竭力想让底层人得到各种保障,但是,各样不平事还是层出不穷,让人看到麻木。
因又说起李县令今天来到郑家的情形,青木立时又愤怒起来,他霍然转头紧盯刘云岚。刘云岚惴惴不安地望着他,生怕他怪自己今儿害他丢脸。谁料青木看了她半响,忽然笑道:“往后你就这么说话行囘事好了,反正我不嫌弃你。”
菊囘花刚好把思绪拉回来,闻言瞪大眼睛看着哥哥;赵三哈哈大笑,小石头也是乐不可支,笑得刘云岚脸都红了。张槐对菊囘花解释道:“这李县令要在任三年,谁知往后会发生啥样的事情?嫂子还是要小心谨慎些才好。”他跟青木从小玩到大,最是了解他了,青木话一出口,他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刘云岚这才放下心,不觉心里甜蜜,抿嘴笑对青木道:“怕是有些难哩。我今儿本来是有些害怕的,后来见了那狗囘官,就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块肉,所以就想跟个泼囘妇似的骂人,骂了也觉得很舒坦——因为我心里是对着那狗囘官在骂哩。要是平日在家也这样,我······我···…怕是容易忘哩。
还有,走路外八字也难受的很。”菊囘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确实有些让嫂子为难了。这种乡下村妇形象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且也跟本人的生活习性有关,至少她娘杨氏就没这么难看,更不要提还是新媳妇的刘云岚了。菊囘花就出主意道:“也不要刻意地去装。
云岚姐姐你就在外人跟前泼辣一些就成了。熬两年,就不用装了。”那时候就算不变丑陋,怕也会“泯然众人矣”!除非她再跟菊囘花以前似的经常做面膜保养,否则就难恢复。杨氏却道:“我觉得不用装——好好的在家过日子装那样干啥?
云岚说的对,就是装也装不像的——心里没气哩!
你们不要瞎琢磨,尽管放心好了,只要一见那些官大囘爷,她就自然变成泼囘妇了。任谁碰见那狗囘官都想骂人哩。骂人还斯文干啥?当然是跳着脚拍着手骂才痛快了。是不是这样,石头娘?”
石头娘跟何氏都是爽快的,闻言横眉瞪眼道:“怎么不是?要是我的话,今儿非得骂出祖囘宗八代来不可,哪里还要装?云岚,咱乡下媳妇,有时候就要泼辣一些,不然这日子没法过。
下回再有人对你这样,也甭管他是官还是民,你就逮着他打滚撒泼地大骂,一骂就出名了。往后就没人敢惹你,也不会当你是啥美女了。”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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