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站起身,这才觉得身子有些发软,她镇定了一下,对刘婶叫道:“刘家妹子,你去那边地里叫我家槐子跟他爹回来,就说家里来人了。我有事要去赵三家。”
刘婶急忙应了一声,顾不上收拾黄豆种,赶紧向荒地方向奔去。
很快,张大栓、张槐就赶回家,屁股还没坐热哩,赵三也满头大汗地赶过来,进门劈头就问道:“槐子,你娘说的是真的?今儿是谁去的集上?”
张槐正等何氏回来询问详情,他还不知发生了啥事哩,刘婶只说家里来人了,回来又没见人来,问她也说不清,只说东家奶奶是这么交代的。
“赵三叔,我娘说啥了?我跟爹才从地里回来,也不晓得出了啥事。”槐子一边让赵三坐,一边疑惑地问道。
赵三这才发现,自己急慌慌地跑在前边,把何氏甩在了身后,他喘了口气,将何氏告诉自己的事又对张家父子说了一遍。
张大栓“噌”地一声站起身,双手握拳,大叫道:“我不信。他们几个小娃儿,在学里念书,又没惹事,干啥要抓他们?抓哪去了?”
嘴里这么嚷着,眼睛却红了。
槐子急忙过来将他按坐下,沉声道:“爹,事情还没弄明白,咱先不要慌张。等娘家来,我再问问,然后再去刘家问一声,好歹问清楚再说话。”转头面向赵三,“三叔,这事儿古怪的紧。咱们要沉住气,别嚷嚷的全村都知道了,倒像他们真犯了事被拿了似的。”
赵三连连点头,又对他道:“槐子。三叔也就是个庄稼汉,没啥见识,这事我跟你爹怕是都没主意。你好歹精心些。跟人打听也好,去湖州府一趟也好,有要使唤银子啥的。说出来大伙商量着办。”
槐子摆手道:“三叔,我说了。这事还没到那一步,先弄明白再说。”
正说着,眼瞥见何氏进了院子,急忙迎上去,拉着她细细地问了一遍刘小妹娘跟她说的话。
小妹娘也就说了那几句话,因此何氏也说不出更多,娘俩嘀咕着进了堂屋。张槐还是一头雾水,心里隐隐觉得这事怕是跟先前的周夫子有关。
菊花正在房里给刚醒来的板栗和小葱喂奶,听见外面的动静,有些奇怪:怎么半下午的时候,一个个都从地里回来了?
她喂完了奶,给两娃儿换上干净尿布,对着窗外叫道:“葡萄!”
葡萄正在廊檐下做针线,听见叫声急忙丢下手中活计,进了房间,跟菊花一块将两个小的抱出来。
张大栓见了板栗。不声不响地起身从葡萄手中接过来,搂在胸前,却没有像往常那般逗弄他。
何氏看见孙子孙女却没笑着要抱他们,她正抹眼泪哩。
菊花扫了一眼堂屋里的情形。对葡萄使了个眼色,葡萄便出去了,然后她才回头问槐子发生了何事。
张槐便将何氏的话跟她说了,又道他准备马上去刘家问问,最好找到带话回来的村里人,也能询问仔细些。
菊花蹙眉思索了一番,摇头道:“这事怕是弄错了。不过杨子他们几个被人带走了是肯定的,不然不能传出这话……”
她还没说完哩,何氏就哭出声来。
菊花急忙道:“娘,你听我说完嘛,这事怕是弄错了,带走跟抓走可不一样哩。”
赵三慌忙问道:“这话咋说?”
菊花对他们解释道:“要是杨子他们犯了事,那肯定是被衙门里的人带走,那传话的人就会直接说他们被关进大牢,而不会说的这么含糊,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被别的什么人带走了。但杨子跟小石头可是拜在丁学政门下的,谁敢随意带走他们?我觉得这事跟先前的周夫子怕是有些干连……”
槐子惊喜地说道:“你也这么想?我刚才就在想这事,正要去下塘集打听,那个商人到底说了啥,再做打算。”
张大栓跟赵三齐声问道:“周夫子咋了?”
菊花冲他们摇头,只对槐子道:“你先去村学周举人那,他是周夫子荐来的,往日咱们不好询问此事,如今杨子他们去向不明,你委婉问他,若是周夫子另有身份,他大概也不会再瞒你,总会告诉你一些实情,这是一;二就是你赶紧去下塘集,最好找到那商人吃饭的酒楼,细问掌柜和小二,他当时到底是如何说的,咱们也好自己判断,实在还不能明白的话,就亲去湖州府一趟,好过道听途说,传的事情走了样,失了真。”
她说了这些,又对外边叫道:“葡萄,你去我娘家,就说我找哥哥有事,叫他快些过来。”
这事指望张槐一个人,怕是不成,赵三就像他自个说的,是个庄稼汉,到底差一层,还是叫上青木帮忙比较好。
葡萄在外答应一声,小跑着出了院门。
槐子点头道:“这样妥当。爹,娘,三叔,你们甭急,我这就去村学,先问问周夫子的事,等青木来了,再去下塘集。”
他说完转身就走。
菊花来到何氏跟前,将小葱塞给她抱着,自己掏出手帕,帮她擦了眼泪,劝道:“娘,你别慌张难过。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乡下人,听是风就是雨,那话也是能信的?杨子他们肯定不是像传的那样被人抓走,我估计过两天就有信来。毕竟他们三个可是秀才,哪能随便就被人抓哩?”
何氏听了菊花的话,心里定了些,抱着小葱,贴着她的小脸蹭了一下,哑着嗓子道:“娘听你的。娘也不相信哩。”
赵三道:“就是嘛,好好的抓他们干啥?咱没钱没势的,就一庄稼汉……”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没底气,神情也黯然下来:没钱没势才会被人抓,有钱有势别人只会上前巴结。
菊花度其神色,又劝解了三位长辈几句。
正说着,就见刘大胖子带着三个儿子风风火火地冲进院子,对着张大栓和赵三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
张大栓和赵三见他紧张惶恐的样子,又慌张激动起来,吵嚷着说个不清;紧跟着,青木也来到张家。
菊花见他们实在慌乱不堪,也就刘二顺和刘三顺要镇定些,只得又将刚才的话分析解说了一遍,劝他们耐心等槐子回来。
青木听了菊花的话,沉吟了一会点头道:“等槐子家来再说。只怕周举人也不大清楚这事。三顺,待会咱们几个一块去下塘集。张叔、刘叔、赵三叔,你们甭慌,省得旁人说闲话闹心。”
刘三顺点头道:“成,咱先把这事儿弄清再说。爹,你就甭添乱了,要我说,这事指定是传歪了。”
他也去问了从集上回来的人,并没有新的说词,无非就是清南村的三个秀才被抓,被人当作一件新闻奇事在传。
菊花给他们上了茶水,大伙一边说些闲话,一边焦急地等待槐子回来。
不到半个时辰,张槐就匆匆地赶了回来,进屋还没站稳,立即被一帮人围住,七嘴八舌地问他一堆问题。
青木忙劝道:“张叔,你们这么多人问,叫槐子咋说话?还是先坐下,让槐子也歇口气,慢慢说。”
槐子摆手道:“不用歇气了,赶紧去下塘集吧。周夫子也不清楚这事儿,让我去集上好好问问。不过,他也觉得杨子他们不会有事,他们可是丁学政的弟子,又有功名在身,除非犯了大错,哪能随便就被抓哩。”
赵三急忙问道:“那你可问了周举人,先前在咱村教书的周夫子是啥人?”
他来的早,可是听了菊花对槐子说的一番话,不比刘家人,听了这话还一头雾水。
张槐眼睛闪了一下,叹口气道:“也罢,我就跟你们说了吧:周夫子原先是国子监祭酒,因被奸人所害,自请告老,才隐在咱村教了这么些年书,年前又被人接了出去,如今是个啥情况,连周举人也不知道,哦,周举人是他侄子。”
众人听了这话,呆呆地愣了半响,刘大胖子才道:“他二人一般年纪,周举人咋就是他侄子哩?”
青木苦笑道:“刘叔,等我娘生产后,葫芦和板栗不就是人家侄子了?比叔叔年纪还大哩。”
赵三也道:“你净问些傻话,‘拄拐的孙孙,摇车里的爷爷’,这也当件事来问?槐子,那个……那个夫子是啥酒?这是干啥的?”
槐子苦笑道:“反正是个官儿,一时也说不清。我刚才没说,就是怕你们听不懂。还有,周举人说,这事不要传出去才好。”
大家都点头答应了。
槐子又郑重地叮嘱道:“大家不要心急,也不要听村里人瞎嚷嚷。我想,杨子他们肯定会托人带信来的,怕是就在这两天。我们先去下塘集打听,不过是问清一些事,也好放心,省得爹跟娘牵肠挂肚的。”众人点头。
刘三顺催促道:“好了,咱们赶紧走吧,早去早回,再耽搁天都要黑了哩。”
张大栓见儿子镇定,心里也安定了些,便催促道:“我们都晓得了,你们几个快去快回。”
于是,青木赶着马车,三人一同往下塘集去了。
这里,大家虽然满腹心事,也互相安慰了一番,各自散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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