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老陈头在下边哈哈大笑,冲着上边喊道:“黄麦不要慌,爹好的很。就是腿摔断了。那也赚大了哩,好歹捡回一条命来。”
菊花听了只觉得心下一松,呼吸好像也畅通不少,想要抱儿子过去吸新鲜空气,却是浑身无力,根本动不了。
王忠本来跟刘家人坐在一块,握着葡萄的手不放——他要跟葡萄死在一块哩——听见朱师傅的话,连滚带爬地起身,拖着葡萄踉跄着走过去,对着井洞大口喘气。
待呼吸平定后,他对朱师傅大喊道:“快扶太太她们过来。太太快晕过去了。”
自己又跑回来抱起红椒和山芋,葡萄也抱起小葱,板栗、小喜和樱桃则搀着菊花,张大栓也扶着何氏,刘黑子和小井儿扶着刘婶,纷纷往井洞边涌去。
一番忙乱后,众人都清醒过来,围着那井洞欣喜若狂地笑闹着,哭喊着,好容易才平静下来,商量如何下去。
下边的冷气飕飕地窜上来,众人喘匀了气息后,立时感到寒冷,菊花慌忙让葡萄等人带娃儿们回去褥子上坐着,添加衣物,再吃些东西,她则跟张大栓、刘黑子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这井坑太小了,如今挖通了,能立足的地方更小,只能站一个人。于是,男人们恢复体力后,全部上场,挥舞着各样器具,一气挖出了更大一个坑。不过这回没挖到底,距离先前那地方有两尺高。
接下来,将所有的绳子聚集,编粗加长,拴了石头试探洞的深浅,因为下边一片漆黑。老陈头也不能给他们提示,只是听声音觉得不是很深的样子。
一番折腾后,用绳索拴在人腰上,将大伙一个个地吊下去。
首先就是放红椒下去,因为她身子最轻。吊下去最便宜。先让她带一根火把下去。帮着大伙照亮,看看下面都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啥东西,那样干活就容易多了。
红椒见爷爷奶奶和娘都郑重地吩咐自己,哥哥姐姐又叮嘱自己不要怕。就当爬树一样就成了。山芋还吵着要先下去,一时间见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她用力地对菊花点头道:“娘,我不怕。我闭着眼睛。等到了底下再睁眼。”
菊花赞道:“咱红椒就是能干。你爹可是常夸的,说他儿子和闺女都没一个孬种。都是又聪明又能干的。咱张家往后可指望你跟哥哥姐姐哩。”
提到爹,红椒兴奋得脸都红了,她觉得跟爹有好长时候没见了哩,于是急忙对王忠道:“王叔,快放我下去。放心,我轻的很,也不乱动,不会让你觉得累的。”
众人轰然一笑,将她绑牢了,几个人握着那绳子往下放。因为是第一个人,又是小小姐,大伙都不敢大意,张大栓更是亲自上前握住绳尾,生怕孙女摔了。
红椒带着火把被慢慢放下去,还未落地就听老陈头在下边高叫道:“放,放。不要紧,我看清了,下边没啥东西,都是石头,只要慢点放就不要紧。”
于是红椒就顺利地下了地,再解开身上的绳索,让上面的人继续往下送人。
接下来就好办了,死者为大,第二个就是送刘***尸身下去,然后是板栗等小娃儿,也不必一一细数。
等人都下来后,几只火把照亮,终于看清了下边的情形:这是一个天然的溶洞,眼前就有四五亩地大小,但看前方拐角处黑洞洞的,似乎另有洞天,这溶洞绝对不止这么大。
洞顶距离地面有两三丈高,洞内钟乳石倒挂,崖壁或奇峭,或光滑,其罅隙间不乏野藤攀爬,孤草绝立;地面也是高低不平,形势不一,有嶙峋怪石突出,有湿润泥沙沃土,一条清浅小溪蜿蜒曲折而去,泉水激石,泠泠作响。
仰面看上方,大家都庆幸万分。
为何?原来他们幸亏顺着那老鼠洞往下挖,几乎是挨着山壁挖下来了,想来那老鼠也是顺着崖壁爬上去的。若是在上面山洞里随便找一个地方挖的话,就算再挖三天、等人全死光了也不会挖到这溶洞里来,因为那个方向正好是崖壁实心的方向。
正因为如此,老陈头失足后,顺着崖壁滚落下来,摔断了腿,若是直直地掉下来,怕是要被地上的尖利怪石扎个对穿。
看清这一切,菊花暗自抹了把冷汗:在大黄没有发现老鼠洞之前,她可是准备碰碰运气,想让大伙在山洞中央挖的。
刘黑子蹲在地上,抱着大黄脖子哭道:“好大黄,总算没让我娘白费心,求太太饶了你一命……”
众人也都抹起了眼泪。
菊花却没有感叹,暂时从命悬一线的窘迫境地中脱身出来,可是眼下还未逃出生天,再想到外面的大火,想到槐子和郑长河等人,她忍不住心急如焚。
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站在上面的山洞里,估摸了一下方向,确定这溶洞是在山顶下面,而不是自家宅院下方,只不过边沿挨着张家宅院。
四面一扫,认准北方,打断众人的庆幸和感叹,凛然喝道:“走,赶快找路出去。上面肯定翻天了,早些出去也让他们安心,也能帮着想法子救火。小葱,可帮陈爷爷包扎好了?”
何氏听了,立即哭道:“他爹,咱们赶紧出去。我可怜的槐子,可不能干傻事哩!”
大家都如梦初醒,轰然动身,背的背,挑的挑,有人举着火把,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面黑暗处摸过去。杂乱、拖沓的脚步声,和众人的低语声回荡在地底溶洞,激起嗡嗡回音,火把的黄光映照在大家脸上,均是一片肃然。
拐过一组遮挡的嶙峋奇石,前面更广阔起来,黑黢黢的看不清洞壁。
菊花怕乱了方向,便让王忠和严师傅带人往东西两个方向先去探探,看哪个方向有出路。他们则在原地等候。
刘黑子放下老娘的尸身,对菊花道:“还是我去吧。我山上水里摸惯了的,比他年轻人老成,也容易认路些。”
菊花点点头道:“那刘叔小心些。”
张大栓心急在上面救火的槐子,不想原地傻等。便和刘黑子一起去了东面。板栗、小井儿也一定要跟着去,只得也带上他们俩。
他们几个顺着一道地下暗河走了好长一段路。在一面山壁前止步——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张大栓见了,忙急急地转头道:“这边不通,赶紧走。早些找到出路。上去好让你爹放心。也不晓得他这会儿急成啥样哩!”
因刘黑子高举着火把。板栗人小眼尖,早看见崖壁下方,那道暗河流入地下,旁边有一丛灌木。后边黑乎乎的,像是一个洞口。忙对爷爷说了。
刘黑子和张大栓上前,用带来的一根扁担往洞里扫了扫,里面果然是空的,而板栗和小井儿蹲下身子,在清浅的河底发现有好几只冬眠的乌龟。
他心中一动,按娘说给自己的方向一琢磨,对张大栓道:“爷爷,这地方怕是通往桃花谷那边的山洞,那儿可是有许多乌龟的。”又指给他看那水里的乌龟。
张大栓听了一想,果然不错,高兴地说道:“那咱们赶紧去叫大伙儿过来,从那边就能出去了。”
刘黑子忙道:“先甭急,让我过去瞧瞧。不然的话,要是这里面走不通,那不是让大伙白跑一趟么。”
张大栓听他说得有理,便嘱咐他小心些,上前帮着扒开灌木,刘黑子小心翼翼地举着火把就进去了。
这边一大二小三个人眼看着他走入一条狭长的通道,穿过去后,不见了人影,不禁大喜,想着这出路算是找对了。
板栗骨碌转了下眼睛,对张大栓道:“爷爷,咱们回去先不跟人说这儿有条路通桃花谷,这个秘密先留着,往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先看看那边有没有出路,真没有的话再过来重新找,装作才找到。”
张大栓愕然问道:“能有啥用处?”
板栗耐心地对他道:“就说这一回,要是咱们家里有一条地道,那咱们还会差点没命么?我记得老宅子那边,外婆家跟我们家原先都有地下储藏室的,可咱家如今连个地窖也没有,怪道这回这么狼狈。”
张大栓听了连说有理,夸孙子聪明机灵,等刘黑子转头后,爷孙俩急忙告诉了他这个打算。
刘黑子点点头道:“是该留一手。张家越来越富了,该多准备几条路。咱们总是太实诚了,这回才被人钻了空子。先不要说,我估摸那边肯定有出路。想必太太晓得了,也不会怪咱们隐瞒的。”
张大栓一个劲地点头道:“就是。咱们有这样一个地方,有事也不怕了。”
又问他通道那边是个啥情形。
刘黑子道:“那边又是一个洞,老长,我走了一段不见头,就转回来了。小少爷说的没错,那方向还真是往桃花谷去的。”
几人商量定了,又互相统一了口风,特别叮嘱实诚的小井儿千万不要说漏了嘴,然后才往回去。
回去后,严师傅那一拨人已经回来了,正跟菊花说那边仿佛有出路,因为他们走到一个地方,能看到上面透下来的红光,似乎是外面的大火映照的。
众人都欢喜起来,再听张大栓和刘黑子说这边不通,便不再留心,一窝蜂地收拾东西,跟着严师傅往西边去了,恨不得一步回到地面。
七弯八绕的,菊花一边扶着葡萄的胳膊小心地走着,一边打量四周,不禁咋舌:这下面真大呀,整个地下几乎是空的,怪道上面一烧,地下水就流失了。
她也跟板栗似的,不住在心里转着别样念头,真不愧是母子。
走了一盏茶的工夫,转了几个弯,还隔着老远,就见前面红光跳跃,光影斑驳,映照得地面各样怪石突兀显现。大家顺着那光线一看,原来是从洞顶上方漏下来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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