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午衡哥儿睡了午觉起来,就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收拾穿戴好了坐在书房里面着南窗的地方看书,许七郎还在床上睡着,只差打呼噜了,几乎要睡了一个大下午才被丫鬟给唤醒了。
晚饭时,许大舅也就回了府里陪妹妹用膳,饭后,许氏怕光线不好衡哥儿看书伤眼睛,就不让他看书,衡哥儿就和许七郎去玩华阳道,虽然衡哥儿比许七郎小两岁,但是玩这些智力游戏,诸如华阳道,双陆,九连环,围棋等等,许七郎从来就赢不了。导致他就不大爱和衡哥儿玩这些了,更喜欢和衡哥儿玩爬树,骑马,踢毽子,抽陀螺等等体力游戏。不过要是玩体力游戏,衡哥儿一般就是站在旁边当观众,根本不身体力行。
两人本不是能够玩到一块儿的性格,但是两人都没有别的玩伴儿,所以也就只得和对方好了。
打发了两个孩子自己下去玩之后,许大舅也就和许氏以及大太太移到次间去说私房话。
许氏住在扬州,和娘家就特别近,再加上许氏小时候,许大舅就特别疼爱这个小了他十几岁的妹妹,两人之间就几乎没什么罅隙,十分亲近不说,也几乎是无话不谈。
大太太对姑奶奶特别好,十分亲近,也无不与此有关。
大太太已经年过不惑,算是在步入老年了,自然不能靠年轻美貌抓住丈夫的心,所以要让许大舅对她亲近仰仗,不仅要治理好内宅,和姑奶奶处得好,那是一顶一重要的,再说,许家还要仰仗季大人在朝中做官。
许大舅长相儒雅耐看,留着修得整整齐齐的短须,面上总是带着三分笑,内里的情绪则是丝毫不显的。
此时他和妹妹对坐着,旁边则坐着大太太秦氏。
许大舅和许氏商量事情,也并不避着大太太,这更让大太太明白自己在丈夫心中的分量,也知道要和姑奶奶好好相处。
许大舅说,“月前,给妹夫去的信,回信近来也该到了。”
许氏端着茶抿了一口,沉吟了片刻,“就看老爷是什么意思了。如若老爷是让我带着衡哥儿进京呢,我就带着衡哥儿进京,如若他觉得我还是在这里好,我就在这里守着衡哥儿,衡哥儿是个会读书的,过几年,也该可以考秀才了,他争气得很,我不信他不能光耀门楣。”
当初,许氏从京城带着衡哥儿回扬州,别说另外几个兄弟媳妇,就是大太太秦氏,就在心里小瞧过这个姑奶奶许氏的。觉得她是被季大人嫌弃,所以才让姨娘在京城里管家,让她回了扬州来,不过后来看许氏不惊不怒,带着儿子深居简出过日子,又把儿子教导得这般好,她们在心里自然也不得不高看许氏了。再说,这些年来,季大人给扬州写信,大太太也看过写给许大舅的信,信里对姑奶奶许氏是十分看重仰仗的,而季大人这一年在京里又升了官,这些也都是许氏的脸面,他作为娘家嫂嫂,也是与有荣焉,对许氏哪里能不给十分尊重。
许氏的这一番话,许大舅听得出她语气里的赌气,就说,“妹夫对衡哥儿这件事上,的确是做得不好。不过,我看这次,妹夫定然是会好好考虑衡哥儿的事了。
自从先皇登了仙界,现在小皇上登基,首辅李大人权势愈来愈大,又加上太后赵家,朝堂上也不安生,妹夫两边不靠,还能升官,那是相当不错了。但妹夫心里也不安稳,要是他信里不让你和衡哥儿入京,也是好的,毕竟还是扬州安稳。”
许大舅说完,大太太也说,“只要衡哥儿争气,无论是在哪里住,又有什么不好。要说,京里的气候风物,又哪里比得上扬州,在扬州住着,身子骨都能好几分。”
许大舅说的是大道理,大太太则是说的小道理,许氏听了就笑了笑,道,“衡哥儿身子差,学习又用功,我倒是更想他在扬州长大,这样才更好些。不过,进京也有进京的好处。衡哥儿大了,要是大家还不知道季侍郎家里有个嫡长子,那也不好。再说,衡哥儿也该入族谱了,得提点提点老爷才行。”
许大舅也点头,“这个的确是一件大事。衡哥儿懂事稳重,三岁看到老,当年他三岁已经是秀外慧中,说话做事井井有条,将来成就定然不小。他要是上了京,妹夫一看到他,不消我们说什么话,他就决计不会把衡哥儿往外推。这个嫡长子,是不会错的。”
大太太不知道衡哥儿身体上的缺陷,于是听两人的话,是云山雾罩,但是看许大舅的意思,也是不会和她解释的,不过她自己也有猜想,觉得是许氏和季大人闹了矛盾,或者是季大人宠妾灭妻,宠上了某个姨娘,这才不看重衡哥儿这个嫡长子。
雍京,季侍郎府。
季大人收到大舅子的来信,看了一遍,就知道了许大舅的意思。
虽然许大舅信里没有写接衡哥儿上京的话,但是季大人看得出里面的潜台词。
衡哥儿已经大了,长得健健康康的,而且小小年纪,已经写得一手好字,很有柳公权的味道,已经熟记了四书五经,写给他的两首诗也是工工整整,且已带有凌云之志。
不过季大人对许大舅的这个信,并没有全信,觉得其中有许大舅夸大之嫌。
要说七八岁熟记四书五经,朝中也有少年天才的大人是办到了的,就说现在作为首辅的李元卿李大学士,就是七岁熟记四书五经,八岁通知其意,十二岁考上秀才,十七岁中进士位居传胪。
所以,他的儿子也不是做不到七岁熟记四书五经,只是,季大人不愿意相信罢了。
许大舅的信里只是让他给请好的夫子,以免差的夫子耽误了衡哥儿的学业,但是这些无不是在让季大人承认衡哥儿嫡长子的身份,而且也有让衡哥儿入京有好的夫子教授的意思。
但季大人想到衡哥儿那不男不女的身体,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这天,季大人接待了老家来的一位堂兄。
要说,季家也是名门望族书香世家,只是季大人这一房不争气,祖父败光了家产,他父亲又是庶子,分家的时候自然没什么家产,然后父亲死得早,他被母亲拉扯到十二岁,母亲也过世了,他无别的兄弟姊妹,就被寄养在叔父家里,被寄养的日子很不好过,他得了机缘,就到了扬州梅花书院去读书,在书院里住着,倒比在叔父家里住得舒坦,之后他就在扬州结识了盐商许大舅,许大舅将妹妹嫁给了他,带了巨额的嫁妆过去。许氏是个十分擅长持家的人,绝对算得上一等一的贤内助,季大人从此不用忧心任何事情,专心致志读书,次年就中了举人,进而一举中了进士,然后又考中庶吉士,用许家的钱财活动,留了京师六部做官,短短十几年,已经是三品侍郎,羡煞旁人。
想到这些,季大人不是不念夫人许氏的好的,只是许氏内心里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性子,当年许氏带着那孩子离开京师回扬州,季大人也后悔过,不过季大人不是个会让步的人,以至于许氏在扬州一住就是七八年。
季大人接待的这位堂兄,就正是当年他寄养的叔父家的长子,此人早些年也考中了进士,不过自然没有季大人这么好的际遇,一直外放做小官,此次进京是述职的。
季大人自然就好生招待了他。
堂兄觉得当年季大人受过他家的恩,所以也老实不客气,住得坦然不说,对季大人家里也是颇多指点,然后就提到子嗣的问题。
堂兄说,“华云,你这官倒是越做越大,只是这么多年,居然没有承嗣子,为兄家里儿子倒是多,过继一个给你,你看如何?”
季大人面上倒是淡淡笑容,眼神却很深,想了一想之后,就把许大舅写的信给堂兄看了。
堂兄看后脸色变了一变,道,“怎么这么多年,就没听提过这个季衡。”
季大人像是些微赧颜,叹了一声才不疾不徐地说道,“衡哥儿这个孩子,出生时身子弱,担心养不活,不敢高调庆贺,怕折了他的福,而且大夫也说京师天气不适合他的身子,就让你弟妹带着他回了扬州庄子上养着,亏得是如此,衡哥儿才长到了如今,而且看得出是有几分聪明才智的。我已经准备接他入京来,来年大姐儿出嫁,也顺道将他上了族谱。”
堂兄讨了个没趣,讪讪说季衡的字很不错,又夸奖了几句,不再提要过继儿子给季大人的事了。
季大人经过堂兄一事,便也知道了必须将季衡接进京来。
便提笔写信,不仅写给了许大舅,还给许氏也写了信,又安排了京里管事,准备下江南去接许氏和衡哥儿一道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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