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季大人对季衡要娶林襄事情,自然心里同许氏一样不满意,而且,季大人已经接受了季衡不可能让他有个孙子现实,所以只把季府传宗接代之事放到了幺子璎哥儿身上,那这种情况下,皇帝现又对季衡那般情深意重,季衡何不成全皇帝一腔情深呢。
这般要娶林襄,季大人有些预感皇帝是会不满意。
但是许氏却说林襄是因季衡而死,许氏作为母亲,哪里看不出季衡对林襄死十分介怀,要是季衡不娶林襄,恐怕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放下这个包袱。
许氏便这般对季大人说了,而且说,“比起要欠林家一条命,不如将这条命娶到咱们季家来。老爷,你说呢。”
季大人还能说什么,道理已经被老婆全都摆出来了。
他只是略微忧心,“皇上那边会同意吗。”
要是季衡是个正常男孩子,季大人定然不会问这句话,而且会早早给季衡定亲让他结婚生子,但是季衡偏偏不是,而且还给皇帝生下了一个儿子。
季大人觉得,季衡已经生了孩子情况下,又另娶,总归不好,特别是皇帝会愿意吗。
许氏以为季衡已经同皇帝说过了,而且皇帝答应了,然后他才去林家将事情说开,所以她此时就对季大人打包票了,“衡儿已经同皇上讲过了。这事我也有过担心,衡儿说他会先和皇上商量。皇上定然是同意了,衡儿才去林家。”
季大人于是也就没有理由反对了,便有赖许氏去筹办此事。
要娶一个骨灰坛子和牌位家里,无论怎么样,一般人家都不会愿意,不过季家一向是十分重视气节和名声,为了成全季衡气节和名声,也愿意让他娶林襄。
而且既然要娶,也就准备大办了,并不因为是娶一个骨灰坛子而将此事草草了事。
皇帝听刘大人那边说了之后,就马上让了人来查证,查证之人给皇帝带回了确切消息,季府季衡确是准备娶林家长女林襄了。
林襄父亲林敏现已经升任京城禁军左路军统领,乃是皇帝身边十分受信任人。
皇帝心里虽然十分恼怒季衡要娶林襄,但是这次他有了许七郎上次事情教训,并没有被气得昏了头脑,所以他没有一股脑杀到季府里去,而是当晚就直接召了林敏入宫。
林敏是个大男人,又是个武将,脑子是直线思维,只记着为皇帝效忠,皇帝也不需要他有花花肠子,这样正好,可以将京城一部分防卫交给他,让他护卫自己近旁。
所以这样直线思维林统领,完全无法去猜度皇帝那拐弯抹角心思。
林大太太他跟前说起季衡要娶林襄时,他脑子里倒是有个警铃敲响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意,而且想着即使季衡是皇帝榻上之臣,他作为一个男人,也是有娶妻生子权利,自己家里同季家结亲,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都是皇帝身边忠臣,又没有二心,再说,林襄已经死了,不会给季府留下孩子,以后两家牵连也不会太深,皇帝当不会忌惮芥蒂才对。
故而林统领老婆哭哭闹闹情况下就直接点头答应了。
皇帝心思掩藏得很好,他面上神色平和,和平常并无什么区别,但皇帝这么大晚上找他进宫,林敏神经粗也知道是有了不一般事情。
他给皇帝行了礼之后,皇帝和蔼地让他平了身,然后就直接问了他一些军务上事,林敏一向沉默寡言,但是自己工作上却丝毫不含糊,答得十分顺溜,再说禁军皇城根下,只要没有谁打到这里来,禁军就没有什么大事,主要还是要忠心,近皇帝禁军里增加了火铳队配置,并且引进了火铳,林敏就着重答了这事,然后还说,“此次火铳比起以前火铳,要准,远,换火药方便,皇上上次提起视察之事,臣也做好了准备,皇上什么时候视察都成。”
皇帝道,“朕这里也有几支式火铳,朕也试了试,确比以前趁手。”
林敏作为武人,还和季衡一样是武器发烧友,故而此时就有些兴高采烈起来,因他实太沉默,兴高采烈也不过是眼睛稍稍亮点,能够多说两句话罢了,“乃是小季大人功劳。”
既然说到了小季大人身上,皇帝就直接无起无伏没有任何铺垫地说道,“朕听闻你家要和季家结亲,可是有这事。”
林敏脑子还转那让他大脑充血火铳上,他哪里是皇帝对手,一时也没去想皇帝为何会问这事,毫无防备就直接说道,“正是。季家太太昨日上了臣府中说亲,已经定下了下定礼日子。”
皇帝脸都要扭曲了,却只能生生忍着,嘴里却还要道,“朕听闻爱卿长女已过了廿二,比君卿还大一岁,能够嫁给君卿,朕也得恭喜你了。”
林敏也颇不好意思,但他不好说家女跑到了东南去,甚至为季衡死了路上,只得含糊其辞地对皇帝道了谢。
皇帝气得脑仁疼,后就让林敏退下了。
皇帝这下也明白了,林家和季家结亲这件事,都是季家主动,也就是,季衡从皇宫出去,就去办了这件事,原因是什么,皇帝擅自猜测,该是季衡因许七郎之死一直和自己怄气,难道他以后就准备直接不理睬自己和儿子了,要和一个女人和和美美过日子,而这个女人还是林家女儿,林家满门忠心耿耿,林敏和林仪手里都握着禁军,一人守着京城大门,一人守着皇宫大门,季衡是吃定了他不能和林家闹起来,才去求娶林家那个嫁不出去女儿吗。
皇帝心里冷笑,季衡真是想得太好,他不可能让他如愿。
但是,许七郎之事,确是他做错了,这个结不解开,即使季衡不成婚,两人之间一直有这个结,恐怕季衡也不会对他敞开心扉和他一起。皇帝想到此,又有些无力。
嵛山岛大捷,王启被杀,朝廷经过一番讨论之后,这时候才准备论功行赏。
赵致礼因为屡立奇功,故而皇帝十分大方地将他家爵位还回去了——定国侯,只是以前是世袭罔替,现是降等袭爵,除此还有些别赏赐。
赵致礼之外,别将领们也都各有封赏,但惟独对季衡封赏只字未提。
而且早朝之上,季阁老还被皇帝斥责了两句,朝堂上大臣们都是人精,马上就知道皇帝是对季府有了厌弃,大家也能够猜出大约是季衡要娶林家长女之故。
皇帝对季府态度没有完全表明之前,这些大人也不会乱动,但是也有那种愣头青,一看季府被皇帝厌弃,就敢朝堂上和季阁老说话时语气发冲,而皇帝还之后赞扬了这位愣头青。
季阁老回了府,真正做到了怒发冲冠,帽子院子里桂树上挂了,他气得很,也不让人来帮忙把桂树枝取下来,凭着一身力气往前挣,于是帽子直接被桂树枝挂走了,他人还被反弹树枝抽了两下,遭了这个殃,他就是气得很。
季阁老回到书房里,也没有让人进去伺候,自然也不会让人去请儿子来说自己今天受莫名委屈。
他只是心里想,平常百姓家还有“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想到皇帝就能够这般冷心冷情,季衡不过是要成个婚,而且还是娶个骨灰坛子,且已经和皇帝打过招呼了,没想到皇帝还能够这种事情上下绊子,真是没一点心胸。
季阁老兀自生气,张先生前来时候,他脸色依然不大好。
张先生自然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就问道,“华云,是朝堂上还是衙门里出了什么事?”
季阁老深吸了口气,对着老友说道,“前几日皇上封赏东南海寇平定功臣,其他人皆有封赏,唯独衡儿没有。这也就罢了,没成想今日倒叫一个刚升上来从五品言官指着我鼻子骂,说我近来渎职。真是岂有此理。”
张先生知道季阁老年纪到了这里,已经没了以前那么好涵养,就劝了几句,然后又说,“皇上怎么如此。”
季阁老就说,“还不是因衡儿要娶林家那长女关系。再说衡儿已经同皇上打过招呼了,皇上现却这些事情上闹起来。”
张先生道,“如此可见,倒是皇上对衡哥儿爱慕之故,要是他对衡哥儿无情了,定然是愿意出一笔资费给衡哥儿做庆贺。”
季阁老却沉了脸,“但皇上也太过分。”
说到这里,他也就闭嘴不言了,其实他哪里不知道皇帝意思呢,只是,他也不好逼季衡不娶林襄,不好逼季衡去讨好皇帝。他一个做父亲,难道真要做成个卖儿卖女吗。
再说,季衡意愿可不是他能左右,这一点也是十分重要。
张先生劝说没让季阁老心情好起来,而皇帝自然也不能因为闹了些小脾气而让心中郁闷减轻。
不过宫中风向却是转得十分,虽然贤妃已然不受宠,但是因她是季衡姐姐,是季阁老女儿,宫里依然是受人巴结,绝对没有谁敢小瞧她,但现,贤妃这里却没有以前那么热门了。
不过季贤妃自己也不介意,倒是和绿屏说道,“他宫里时,都没来见见我,他心里已经没有我,我也不想借他势,这样好。”
季衡宫里时,自然不会想不到三姐儿,但是只要想到,心里就十分别扭不舒服,所以要让他去见贤妃,那是十分难。
其实季衡很多自己无法解决又非必要事情上,都本能地会去避开,毕竟他也精力有限,只想将自己精力放他需要做和必须做事情上。
这一天,皇帝回了麒麟殿,正好是张和生当值,皇帝抱着儿子用风车逗着他玩,张和生便上前去小声道,“皇上,汪含青汪总管求见。”
其实汪含青并没有皇帝跟前对季衡使过坏,但是真正爱着一个人,关心着他,和他一起,心总搭他身上时候,别人虽然什么都没对季衡做,但皇帝已然能够发现他对季衡是否有好意,或者是歹意。
人善意和恶意,其实是那般明显。
就像小麒儿,他不看人,只是感觉就能判断谁是爱他,谁不爱,他就知道可以理谁,谁完全不要理。
所以皇帝只是感受到了汪含青对季衡不喜,故而他将他调到了一个距离麒麟殿和前朝十分远宫殿去做总管去了,虽然汪含青曾经伺候过他生母。
现汪含青来求见是为何事,皇帝并不知道,但他想到他曾伺候过生母,便点头应了他求见。
皇帝并不愿意儿子见陌生人受惊,便让女官将儿子抱走了,他才让宣了汪含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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