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昭元十五年九月。
广东安大奚山。
大奚山乃是安海上岛屿,虽然朝廷对此处有所管理,但是管得十分松,许家拥有这里山林,全都种上了香料树,绿树掩映中,有着许家大宅子,且不远港湾,正好是许家一个秘密港口。
许七郎又有好些日子没有刮胡子,被太阳晒成了蜜色皮肤,一脸胡子,头发只是被布巾束了起来,虽然已经是九月,安天气依然十分暖和,他便还是一身海船上人短打,只是穿着靴子,靴筒里藏着匕首,腰上还直接插着一支款短铳。
自从从温州回广东,许七郎就再也没有展露过笑容了。
当初温州,许七郎因季衡冷淡,确是已经完全死心了,也是想着等季衡离开,他就回广州,也许便终生不见了。
虽然心中难过,但是被秦老四把他说了一顿,大男儿世,死乞白赖地粘着别人,也实太难看,而且反而让人对他加厌弃,还不如潇洒远走,倒能够留对方心里一个好印象。
许七郎想一想,其实没有想通,但总之是接受了这个道理。
秦老四这些全是从小海上讨生活,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生死场合,自然神经敏锐,付扬收到皇帝密旨要暗中要许七郎命,付扬一干手下,虽然大多是上过战场,但是到底没有秦老四他们经验丰富,故而付扬派人去监视许七郎时,秦老四就发现了,本来以为是季衡不相信他们派人前来监视,秦老四初也只是心中不豫,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许七郎,后来他才发现,那似乎并不是季衡意思,这下秦老四才警惕起来了,猜测对方可能是要对付他们,于是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许七郎,并且对许七郎献计,应当将计就计才好。
许七郎一番犹豫之后,同意了。
他想,既然季衡不愿意再和自己有瓜葛,还不如就让他以为自己没了,从此两断吧。
故而付扬要执行皇帝命令,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后,他本是想秘密解决了许七郎,季衡不知此事离开温州,等他得知许七郎死掉消息时,因路途遥远消息不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是他没想到,当晚许七郎院落就发了大火,将季衡吵醒了,且知道了此事,许七郎远远地看着季衡呆愣地看着“他”尸首然后转身就走时候,他心里是十分难过,而且第二日就听说了季衡离开温州时没有露面,似是生病病倒了。
许七郎心痛难忍,还是被秦老四押着乘船离开了。
许七郎回到广东,并没有去广州,因皇帝彻查许家旨意已经下到广州来了,处置许家理由是许家同倭寇和王启集团之前有勾结。
许家自然不会引颈就死,故而早早得到消息后,就全家卷铺盖跑了。
因许家和现两广总督徐镇关系密切,许家直接跑到了安海上大奚山上,徐镇也并没有让人下海追击,只是把许家不关紧要人抓捕了。
虽然许家一概主人们并没有出事,但是陆地上产业却受到了重创。
许七郎已经明白这是皇帝欺人太甚,心里则琢磨着季衡回京之后会不会恳求皇帝对许家手下留情。
宋惟船停进了许家秘密港口,许七郎站码头上迎接她。
宋惟身边带着一行人从船上下来了,她身材高挑,小麦色皮肤,头发被编成了大辫子垂胸前,脸上不施脂粉,大眼挺鼻丰润唇瓣,因常年海上生活,身材结实,丰胸细腰长腿,正是个俏佳人。
她看到许七郎,就对他笑了一下,说道,“嘿,听说你温州被人打得落花流水,还要靠假死脱身,真吗?”
许七郎道,“假死倒是真,不过没被打得落花流水。”
许七郎面无表情地答完,就请她跟自己一起走,说道,“你能来,我很感谢。”
宋惟伸手就揽了他肩膀一下,笑嘻嘻地调戏道,“哎呀,夫妻之间,不要这般客气。”
虽然宋惟女性里已经算很高了,但是还是要比许七郎矮一些,她力气十分大,把许七郎勾得身子一歪,不过许七郎也没有反抗,只是小声说道,“父亲怕是要不行了。之前给你去信,你看到了吧。”
宋惟声音也小了,脸上还是爽朗笑容,道,“看到了,几个要冲都布置好了。你那大哥比你大了二十多岁,管理家族生意多年,人脉力量都有,还有你几个庶出叔叔支持他,上次是想要趁着你第一次出海海上解决我们,要不是我,哎,你这个小子,定然已经海里喂鱼了,你确是该感谢我。”
许大舅会让许七郎娶宋之晟女儿宋惟,原因不仅仅是想要宋家力量,重要一个原因是他庶出长子比起这个嫡出儿子要大出了二十多岁,大儿子许达海一直跟许大舅身边做生意,后来做海商,他是慢慢地独当一面了,自然就有了自己人脉和力量,于是,他哪里受得了要几乎没见过几面且没有为家族发展过力弟弟来接手家业,许大舅也发现了这点,才赶紧让许七郎娶了宋之晟唯一女儿,这也是为许七郎拉了一个强有力助力,这样许大舅才会稍稍放心,至少他死了之后,大儿子许达海不能奈何小儿子。
而许大舅心里,他因是商人,心里便是很敬仰读书人,小儿子弱冠之龄就能考上贡士,那自然是能力卓越,而且许七郎回了广州之后,又跟着海船出去了一趟,因许达海收买了许大舅安排给许七郎管事,这个管事就要船上造反,直接杀掉许七郎,然后他逃之夭夭国外生活也不是不可能,没想到这个管事没能成事,许七郎反败为胜,将背叛他全部除掉了,而且还做成了生意回来。
许大舅看到他这份成果,就越发坚定了将家业交给他心意。
作为一个成功商人,许大舅是希望自己家业能够子孙代代相传,是以他自然会选择好接班人。
许七郎是嫡子,继承家业名正言顺,且老大许达海心胸狭窄,手段狠辣有余却厚道义气不足,成不了大事,老三许达山就真和山一样沉稳温厚,但是却没有魄力,做事也唯唯诺诺,许大舅看不上。
许大舅虽然一心要小儿子继承家业,但是他现也无力处理大儿子,再说总有父子之情,他还是想着家庭和睦,两兄弟能够和睦地一起让家族繁荣,故而对大儿子,他自己是下不了手。
许七郎接了宋惟到自己院落里去,这是一个独院,守着都是许七郎自己人马,可以保证安全。
宋惟身边一应大老爷们,她自己也时常做男装打扮,方才她便是一身短打,也毫不害臊。
此时进了屋,倒有丫鬟伺候着送来了女装给她。
许七郎让她去换衣裳,自己则到了书房里去等着,等了不短时间,宋惟才打扮好了,因公公许大舅病重,媳妇自然不好穿红戴绿,便只穿了一身素色襦裙,头发也挽成发髻,插上精致却低调簪钗,脸上还抹上了脂粉,画了眉毛,涂了口脂,颈子上戴着璎珞,腰悬玉佩香囊,手上戴着玉镯,脚上也换下靴子着上了绣花鞋,正是步步生花向许七郎所书房婷婷袅袅地走来,这个大家庭里少奶奶模样,自然和之前那个女土匪样子千差万别了,除非事先知道,不然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将这两种形象联系到是同一人身上去。
许七郎看到她来了,就说,“咱们直接去父亲那里吧。”
宋惟柔声柔气地对许七郎应了声,许七郎也没有意,人已经起身往外走,宋惟就赶紧跟紧了他,走了几步,宋惟就说,“夫君,你慢些,你这么,可让奴家如何赶得上你。”
许七郎只好停下步子等她,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自然完全不相信她这跟不跟得上话。
许七郎初娶她时候,成婚那天,她也是这样柔弱模样,许七郎还以为她是季府里几个表姐表妹样子,没想到被押着三日回门时候,宋惟就露出了马脚,之后所幸一不做二不休,和许七郎两人一起时候,就恢复了女流氓本性,许七郎虽然是被家里逼着成婚,但是一向是个风雅读书人,看她是个女流,原来还对她怜香惜玉,没想到之后差点被宋惟按床上给从里到外地猥亵了,他就出离愤怒了,和宋惟大吵一架而且打了起来,许七郎没能占上风,之后就去睡了书房,两人冷战起来,许大舅想让两人关系好些,就把两人一起扔上了船,让他们去跟海船,以便培养感情,没想到却正好遇到了老大许达海要对许七郎下杀手,虽然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宋惟却没有扔下丈夫不管,救了许七郎,许七郎解决了船上老大人后,和宋惟之间关系倒是好了起来,之后便成了兄弟,宋惟他跟前调戏美男,他都是不管。
宋惟上前轻轻拉住了许七郎手,许七郎想要甩开,宋惟就他手上狠狠掐了一下子,把许七郎掐得一激灵,只得任由她牵着了。
两人就这般感情颇好地去了许大舅所明靜堂,院落前面,正好遇到老大夫妇带着三个儿子过来,说起来,许七郎大堂侄都已经二十三岁了,比起许七郎还大些呢。
许达海妻子柳氏对着许七郎夫妇笑着道,“七弟和弟妹感情可真好。”
宋惟就做出羞涩难当样子,一把扔开了许七郎手,垂下头给许达海夫妇见礼。
许七郎皮笑肉不笑地对大哥夫妇笑了一下,问候了一声。
许达海则只是点了一下头,他三个儿子,则口不对心地对许七郎夫妇问候了两声。
如此这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明靜堂里面来了,主母秦氏坐正堂上,看到许达海一行就很不高兴,但是看到许达川夫妇就很是满意,只是接受了大家拜见之后,她就说许七郎道,“七郎,你看看你这满脸胡子,你又不是非要蓄须不可,何不就剃掉呢。看着也能精神些不是。”
许七郎却道,“少奶奶就喜欢我这个样子,儿子不是也没办法。”
宋惟对许七郎笑了一下,正是她不喜欢许七郎这个样子,亲一口都能是满嘴毛。
秦氏可拿宋惟没法子,谁让宋惟娘家硬气。再说,现许七郎还要靠宋家撑着,不然决计斗不过他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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