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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走进暖阁书房,皇帝榻上坐下了,季衡正要坐到他对面,他已经欠身长臂一伸,将季衡拉到了自己跟前,季衡还来不及避一避,已经被他抱到了自己腿上坐下。

季衡又无奈又好笑地侧头看他,“你这个样子,咱们怎么说话,再说,被人进来看到,像什么样子。”

皇帝却死皮赖脸地说道,“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再说,谁看到了,敢乱嚼舌根,朕就让他没舌头。”

季衡蹙眉看着他,皇帝便笑起来,他耳根上亲了两下,亲亲热热地说道,“朕好几日不曾见你了,这般抱着你好好看看你,还不行?”

季衡只好说道,“那由着你吧,只是,咱们不是来谈正事吗?”

皇帝把他搂紧,“就是谈正事。”

季衡被他搂得十分别扭,心想皇帝这抱着他是抱着一个玩具呢,嘴里则说道,“什么事?”

皇帝用胳膊环过季衡腰,手握住他手,眼睛则看着季衡神色,“朕同几个大臣商议过了,决定派人亲自到广州许家去为许明忠吊丧。并送去‘忠君正身’匾额,这也算是对许家表彰,你觉得呢。”

季衡愣了一下,漂亮桃花眼,长长眼睫毛低低垂下去,好半天才又撩起来,微微侧仰着颈子看皇帝,“许家之前才因勾结海寇而定过罪名,即使之后有许达川为朝廷做内应端掉王启而去了罪名,但现就送去一个忠君正身匾额,是不是并不合适。”

皇帝被季衡那乌鸦鸦眼睫毛撩得心头发痒,反正老婆怀,不吃豆腐白不吃,就直接他脸颊上颈子上亲了好几口,看季衡要发恼了,他才停下来,说道,“这没什么不合适。送了这个匾额过去,正好显示朕这君恩浩荡,也让别人不要再对许家胡乱猜测,且朕听闻许家可不像表面上那般和睦,许家老大带着不少人驾船出海逃离,并宣扬许七年轻稚嫩,并不适合做许家继承人,他为许家殚精竭虑几十年,后却落得什么也得不到,想要不少管事随他反抗许七,许七正派人追击。朕为许七送去这匾额,正好是承认许七位置,算是朕为他撑腰,许老大便也无话可说了。”

皇帝说到这里,黑幽幽深邃眸子紧紧盯着季衡,又他唇边亲了亲,低声道,“你说,这还不好吗?朕对你这个表哥,也算仁至义了吧。”

季衡回视着皇帝,好半天没说话,直到皇帝那不规矩手几乎要伸进他衣裳摸他胸,他才惊醒过来,一边抓住皇帝手,一边瞪着他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阴阳怪气。”

皇帝也不再季衡身上作怪,为他拢好衣裳,道,“朕阴阳怪气?是,朕确是阴阳怪气。朕只是想说,上次他劫走你,朕想他确是该死,只是怕你伤心,才让了付扬暗地里收拾了他,朕知道你会伤心难过,但是没想过你会同朕翻脸。朕前阵子确是后悔了,因为解决了这样一个人,而让你对朕心生芥蒂,实是不值得。但现他既然没死,又有故意借假死而让你难过,让你对朕心生罅隙之嫌,可见其心确可诛,难道不是这样吗。”

季衡坐皇帝怀里一时没有说话,皇帝和许七郎这件事上,全是半斤八两。当初许七劫走他,季衡确知道许七这行为是不值得原谅,合该当诛,但是,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表哥,是他至亲,无论如何,他都有保住他理由,而皇帝,即使知道这件事,若是真愿意体谅,就该明白他心思,不会做出那般决绝事情,皇帝要人暗杀许七,许七用法子逃脱了,现皇帝又责怪许七是故意逃脱来挑拨两人关系,这算什么事呢。

季衡知道,事涉感情,就没有清楚时候,他只是赌气地看着皇帝,“那你何必又派人去吊丧,又送匾额去,直接派人将他绑上京斩首不就得了。”

皇帝挑了一下眉,道,“你以为朕不是这样心思吗。只不过是因为你罢了。”

季衡直接皇帝怀里转了个身,对着他道,“因为我,确是因为我。因为我什么?因为他是我表哥,故而要杀他,因为他是我表哥,你又杀不得他了?我又不止他一个表哥,我表哥多得很,还一大堆堂兄弟堂姊妹,你是不是挨个地要这么来一回。”

皇帝瞪着眼睛,恼怒地道,“你知道朕是什么意思。要是还真有别表哥堂兄弟,谁敢动你,你巴巴地送上门去和人亲热,你看朕会不会要他命。”

季衡被他气得差点吐血,“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我和七郎之间有私情是不是!”

皇帝沉着脸看着他,并不言语,但显然就是那个意思了。

季衡咬了咬牙,眉头狠皱,要推开皇帝起身,皇帝却不放开,季衡狠狠瞪着皇帝,喘了好几口气,才稍稍让自己平静一点,说道,“我同许七从小一起长大,要是真有私情,能够等到现?以前我便同你说过,我们之间只是兄弟,决计没有你乱想那些事。你到底相信我吗。你这样说我,你要我怎么想。我对你不忠诚?我三心二意?”

说到这里,季衡眼眶都红了,眼泪水眼眶里打转,虽然两人之前心里就埋着这件事,但是并没有像现这般以吵架形式说开,季衡声音已经稍稍发哽,“你要我怎么将心交给你看,你才相信。我好好人生,巴巴地跑来给你生儿育女,爹娘都没法出门见人了,你要我怎么做,才算是对得住你,对得住你皇恩浩荡,真就去换个女人身份,从此就深居深宫,谁也不见了吗。”

季衡满心委屈,以前他是从来不愿意想这些,想这些有什么用,于事无补,但是现突然这样想起来,他才明白自己心里根本不如表面那样什么都不乎。他想要护着杨钦显,想要给他一个家,想要看他和儿子能够开心幸福地过日子,他甚至愿意为了这些而再给杨钦显生孩子,但是杨钦显却想什么呢,想他其实是三心二意并不忠诚,想他别地方和别人有私情吗。

季衡突然觉得十分心痛,决定娶死去林襄时候,他就定下为他终身不娶不和别人有纠葛了,没想到皇帝却出招让他连对林襄承诺也不能达成,这些他也是可以理解,他也那般做了,皇帝有家有室有孩子,他季衡就背着幸臣骂名得过且过,以后人生还不知如何。此时却又要被皇帝如此指责。

现他还算是年轻力强,有容有貌有气性,也有皇帝爱情,两人相爱一起,皇帝说出这种话来,也只是一时醋意,要是到以后,爱情随时间发生了变化,皇帝再动这样念头,季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犯了勾三搭四罪名,甚至得连累家族遭殃了。

季衡说完,就怔怔地低下了头去,心想自己这一辈子,因为爱上这么个人,恐怕就真只能稀里糊涂了,只求以后不要害得家族受累就好。

季衡那伤心之言说完,便沉默了下去,皇帝知道季衡为自己付出有多少,也知道季衡对自己心意,但是这些都不能减少他心里醋意翻腾,他将季衡搂紧,脸埋他颈子边,低声道,“朕知道朕混蛋,也知道是朕对不住你。但是你被许七带走那么多天,朕想到这个,心里就平静不了。”

季衡突然觉得十分疲累,由着皇帝搂着自己,甚至将身子也靠了他身上,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可以直接问我,我也可以直接回答你,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事,难道你以为我会陪他上床吗。那你要不要先怀疑麒儿不是你孩子。若是我们之间连这样信任都没有,杨钦显,你要我怎么安心地和你一起呢。若是我肚子里有孩子了,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咱们先避开一些日子好吗,你把我发配边疆,我都没话说。”

皇帝被季衡这话吓了一大跳,马上抬头来看季衡,只见季衡神色哀戚,眼睛无神,怔怔地好像心如死灰一样,不由是瞬间心痛难忍,哽咽着道,“为何要避开一些日子,朕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朕即使信任你,朕愿意包容这件事,但是朕心里也会去想这件事。你对朕说,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朕也相信你,只是朕心里还是不好过。你不要离开我,别说这话。你知道我意思,我只是心里不舒坦,不是真恼你,也不是真责怪你,也并不是真认为你对不住我。”

季衡低头看着他,叹道,“你若是有点不舒坦,就能够这般闹一场,我得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又让你不舒坦了,现我还年轻,你还爱我,我便还能够得到这点恩德自恃宠爱,等以后我人到中年了,人又是善变,我只求你到时候念着咱们现恩情,不要让我连累家族,我便觉得够了。”

皇帝惊讶地看着季衡,好半天才说道,“朕会永生永世爱你。”

季衡对他笑了笑,低下头将额头抵了皇帝额头上,“嘘,别说这话。”

皇帝愣了一下后又突然大声道,“朕会永生永世爱你,朕乃天子,一言九鼎,自是不会变。难道是你心意会变吗。”

季衡看皇帝这般认真,他知道,皇帝其实是真性情人,他也确十分感动,只是并不大相信永生永世这个词,他点了点头,道,“我能够保证自己心意不会变。”

皇帝深黑眼睛盯着他,“你爱着我吗?”

季衡低声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皇帝瞬间眼眶湿润,眼泪涌了出来,“朕也是。你是我妻,我一生只想和你过日子,你也说过,人生短暂,我和你一起尚觉得时光匆匆,不能兴,又如何会去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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