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铣看杨麒儿面无表情,眼尾上挑,分明是还在隐怒,便道,“真是口误,小人说错话了而已。王爷去坐下,小人为你吹/箫。”
杨麒儿自己将衣带系好,伸手推了赵云铣一把,道,“自己擦擦身上的汗吧。下次再胡言乱语,就不要来了。”
赵云铣只好像只垂头丧气的落汤鸡一样地连连应了,杨麒儿出了卧室回了稍间去喝茶,赵云铣便擦了一身汗,已经有仆人为他捧了他的干净衣裳来,他便换上了。
因为赵云铣一顿不吃肉就心里空落落的,于是杨麒儿吃斋饭,他便在另一间房里去吃他的大餐。
晚上睡觉时,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赵云铣将头枕在胳膊上,看向平躺着姿势完美的杨麒儿,说道,“要是你不修佛,现在这个时候,去打猎正好。我看到这山上就有不少猎物,我上山来的时候,看到了野鸡和野兔,还有狍子,鹿子,只是没有野狼。”
杨麒儿道,“睡吧,别唠叨了。”
赵云铣道,“你今天输了,要吹一曲雨霖铃给我听的。”
杨麒儿道,“那是女人吹的调子。”
赵云铣道,“那吹一曲水调歌头,或者南乡子也行。”
杨麒儿侧头看了看他,便坐起了身来,盘上腿道,“去把我的长箫取来。”
赵云铣笑着下了床,将他的长箫拿了来递给他。
山上是很冷的,房间里烧了暖炉依然冷,不过床上比较暖和。
杨麒儿穿着灰色寝衣,看了看长箫,微微垂下了眼睫,试了两个音,就吹奏起了水调歌头。
箫声悠扬又带着一丝苍凉,从房间里传了出去,在这幽静的山里,在有月色的夜里回荡开来。
赵云铣静静看着杨麒儿,在他吹奏出的乐音里沉醉,他并不是一个有欣赏细胞,或者本身有感悟的人,他对音乐戏剧的欣赏都只是来自于一板一眼的教养,但是,他此时,他觉得自己在这一曲水调歌头里,随着曲声的或者低沉或者高昂,或者苍凉或者悠扬的调子,而飘荡了起来。
他的心中有一种最温柔又最热烈的感情,让他成了这山间曲声的伯牙或子期。
杨麒儿一曲完毕,将长箫拿了下来,发现赵云铣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不由用长箫捅了捅他的肩膀,“看什么看,把箫放回去了睡吧。再说我欠你一曲这样的话,我可要赶你下床了。”
赵云铣这次没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地接过了长箫,然后去放进长箫袋子里挂回了墙上。
一夜无话。
第二天,杨麒儿一大早起来做早课,赵云铣比他还早,光着膀子在后院里劈柴,然后又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才来见杨麒儿。
近中午的时候,杨麒儿就对赵云铣说,“你怎么闲成这样,用过午膳,你必须下山离开了,我不会再招待你。”
赵云铣正应了,外面桂青就跑进来了,说道,“王爷,赵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杨麒儿和赵云铣都愣了一下,起身出门来,来到寺院外面,看到杨歆儿果真来了,正在爬寺院前面最后的几十阶台阶。
杨麒儿接到了杨歆儿,说道,“三弟,你怎么来了?”
杨歆儿爬得有点累,喘了口气才说道,“我来看看你,顺便接你下山去。天气冷了,你再在山上修行,恐怕是要冻病的。”
杨麒儿领着他进屋去,道,“下了山,便总有太多事,让我不能静下心来修佛经。”
杨歆儿道,“二哥这般说,便说明你心中还有红尘,既然如此,又何必再修佛,回去京城吧。”
杨麒儿道,“其实修佛经,也并不是要心中全无红尘,要用修佛的这个过程,净化心中的尘埃……”
杨歆儿抓着杨麒儿的手,两人的眼睛都像季衡,两人又差不多高,这样对视着,杨歆儿的目光深沉,像是能够看进人的心底去,他低声道,“二哥心中的尘埃,是什么?”
杨麒儿看着杨歆儿,道,“你要逼我什么?”
杨歆儿拉着他进了屋,赵云铣看太子要和齐王说话,便没有跟进去,只是在外面大门口站着,看着天空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雪了,的确是应该让杨麒儿下山去,这山上比京中要冷很多,等下雪了,路难走,要上来一趟,恐怕得一天时间了。
在稍间里坐下,杨歆儿站在暖炉前,搓着手烤火,杨麒儿从茶炉上提下茶壶冲了一杯茶,端过去给杨歆儿,“来,喝口茶就暖了。”
杨歆儿默默接过茶杯过去,喝了一口后就去榻上坐下了,杨麒儿也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杨歆儿道,“父皇和阿父都没有回京,大约还有一阵才会回,二哥,你一直住在山上,父皇和阿父回来,知道了恐怕心里会难过。二哥你既然放不下红尘,又为何要这般躲开。”
杨麒儿微微低下头,说道,“不要说了。我会回京的,只是要好好收拾些东西带走。”
杨歆儿放下手里的茶杯,又欠身伸手抚上他的膝盖,问道,“去年冬天不是膝盖疼,今年已经冷下来了,有又犯疼吗?”
杨麒儿被他的手掌摸着膝盖,就微笑道,“没呢。”
杨歆儿便说,“都是你总是跪着,才会年纪轻轻膝盖疼。有护膝还是要好好用。父皇和阿父都给大臣赏赐护膝,你为何反而不用。”
杨麒儿道,“好了,我记得的,你看你,作为太子,唠唠叨叨婆婆嘴。”
杨歆儿被他说得有点羞恼,不过却闭嘴不再言语,也把手收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说,“我给你选几个良家女子吧,哥哥你还这么年轻,即使王妃很难生育,但你还有侧妃,又多纳几个妾室,你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杨麒儿低声道,“并不只是珍儿他们的事情。歆儿,即使孩子,也都是要缘分的。你要操心的事情多着呢,不要想着我。我其实并没有什么事。”
杨歆儿看向他,“是因为那个玉琉的事情吗?你知道他过世了。”
杨麒儿对杨歆儿知道玉琉并不觉得奇怪,他垂下头沉默了好一阵子,他才摇了摇头,“不是。我和他的缘分,是因为尽了,所以才分开了。”
他从窗户上的那一片玻璃看出去,天空灰蒙蒙的,他说道,“天要下雪了。歆儿,你在这里用过了午膳,就赶紧回京吧,不然下雪了,路就难走了。”
杨歆儿道,“哥哥你和我一起走。”
他的眼神坚定,带着让人不能反驳的气势,杨麒儿笑了笑,道,“好,我让桂青他们给把东西收一收。”
一行人从镇国寺后山下山时,果真就下起了小雪来,等上了山下的马车,马车里有马车专用的暖炉,又有厚毡子,便很暖和,杨歆儿将毡子搭在杨麒儿的腿上,外面侍卫前来请示是否启程,杨歆儿应了一声,马车便向京城而去了。
杨麒儿撩起马车窗的厚帘子往外看,只见镇国寺后山迷蒙在一片雪雾里,苍苍茫茫。
赵云铣骑在马上,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上了蓑衣,朝他这边看了一眼,杨麒儿便放下了帘子,说道,“今年恐怕又会比较冷。”
杨麒儿伸过手来握了握他的手,道,“是啊。住在京里要比山上好。”
山上下雪山下雨,马车在一片细雨里驶向了繁华而恢宏的京城。
那里是他们的过去,现在,也是将来。
他们在此地出生,成长,也将在这里名垂千古。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就到这里完结了,存稿箱将这一章发出来的时候,我应该在山上拜佛,等我回来了再感谢支持和投霸王票的朋友们。
本文的定制书,要过一阵子才发,到时候会新增杨笙儿的洞房花烛夜的一篇番外。
最近会发一篇ABO短篇弱受河蟹文,然后下一篇修仙文,会在这个月中旬或者月末开始连载,希望大家能够捧场支持。
虽然本文在很多点上都受到争议,不过我自己对文章还是比较满意的,它表达出了我想表达的东西。
我的文,本也不只是让笔下的人物能够讨读者欢喜就够的,我有我自己的坚持,所以到现在还支持我的朋友们,我真的非常感谢。
很多我的老读者们,大家都喜欢我的前期的文,觉得后面的文就越来越无法忍受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在变化,故而我的文也不可能保证一直一层不变。
前期的文是两个人的爱情故事,当一个人努力了,他能够得到自己的所爱,但是到季衡这里并不是这样,并不是谁努力了,谁就一定能够得到什么,甚至季衡也不是,他要改变自己很容易,但是要改变别人,更甚者改变这个世界,那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但他努力在做这件事,他是我最喜欢的一类人,沉默坚韧隐忍,心地善良,对世界充满大爱。其实我觉得我自己就像是杨麒儿,很多事情都是完全无能为力的。很多人觉得我不爱杨麒儿,假如爱他,一定会把他写得非常完美而甜蜜,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只会让他变得非常完整而真实,让大家都能记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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