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来人哪!将本宫珍藏的所有补品悉数送往王公公府上,务必让他尽快恢复体力!”
日头垂暮,李德贤身着一袭耀如烈火的大红色华服,疾步来到乾清宫门前。其身边,站着面色如丧妣般苍白的王景文。彼时腹中积水尚能为他提供一丝分心之由,而此刻一旦排出,尚未享受片刻舒爽,惶恐便已如同寒冰般瞬间遍布全身。因矫诏协助太子之举,此乃死罪一条,若被人揭发,便是凌迟处死亦在所难免。
王景文面露苦楚,低声哀求:“殿下,老奴这条命如今全掌握在您手中了。”李德贤闻言哂笑一声,言辞间满不在乎:“胆小如鼠!一切照常即可,无需多虑。”王景文无奈之下,只好点头应承,跟随李德贤步入乾清宫内。
靖江帝一见王景文,即刻显露出关切之情,询问道:“嗯?王公公来了,看他脸色,这病势似乎颇为严重啊。”又接着问:“这两日身体调养得怎么样了?”王景文听闻此言,心中五味杂陈,几乎就要将实情脱口而出,深感陛下关爱备至,几十年来的情谊并非虚妄,于是感激涕零地答道:“谢陛下关心,老奴的病情已无大碍。”
靖江帝宽慰他道:“那就好,不妨再多修养些日子。”继而转向太子问道:“你们有何事禀报吗?”李德贤立刻行礼回应:“并无要事,儿臣只是特意前来向父皇请安,若父皇正忙,儿臣这就告退。”靖江帝略感困惑,却并未深究,挥手示意二人离去:“嗯,都去吧。”
待他们退出乾清宫后,王景文满脸疑惑,犹豫再三后问道:“殿下此举究竟何意?既然来到乾清宫却又不与陛下详谈。”李德贤淡然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你难道没注意到本宫今日所穿的新衣裳吗?本是想让父皇多欣赏一番罢了!”王景文听罢,只能默然以对。
项协宏赞许道:“老季的手艺越发精湛了,竟能识别并修正如此拙劣的图纸!”老季骄傲回应:“不过家常便饭而已,想当年老爷亲手绘制的县衙、剧院蓝图,哪一张不是经过我的巧手修正才得以顺利建成?”
刘缕忙解释道:“老爷有所不知,民间食用牛肉乃是违法之举,而且荀知府以清廉著称,百姓所食,他也同样食用。”
陶宇闻言,微微愕然,追问了一句:“敢问殿下,前往阳曲县该如何行进?”
骆华俊羞愧地回应:“乃是不小心失足落水所受,并无大碍。”林小风摇头轻叹:“唉,也是时运不济。”
林小风从包裹内取出一叠银票,从中抽出一张十两的拍在王一力手中,王一力惊惧万分,失声尖叫:“老爷,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陶宇闻此,眼中闪过决绝之色,没有丝毫犹豫,忙不迭地从红衣中取出那张藏着秘密的地图,紧接着迅速披上红衣,引领着他的小队毅然离去。剩下的人群中,以杨白溪为首的一队记者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林小风凝视着姚红那双美足,晶莹剔透,肌肤胜雪,脚趾纤巧玲珑,宛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血脉纹理清晰可见,足型优美无比,腕踝匀称协调,实乃天工造化之杰作。他略带欣赏之意道:“现在可以了。”
项协宏听闻林小风所言,顿时面色苍白,大惊失色:“老爷竟被贬为长江巡监?莫非我等行事不慎,牵连老爷受此磨难?”林小风脸色波澜不惊,淡然一笑:“贬谪之事,焉能与尔等无关!汝辈暗中偷粮、创邪教之举,令我如坐针毡。想当初在京都之中,我费尽心力多方奔走以求解粮食之困,也因此触犯了不少权贵。”
李德贤再次下令,声音洪亮而果断:“半个时辰之内,每人各寻一匹良驹,并携带干粮整装待发!”
姚红依旧忸怩不安,迟疑着问:“老爷,这样做恐怕会弄脏您的衣物。”
明从亮听了林小风的话,心中顿时明白了许多。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按照林小风的吩咐行事。
随后,林小风轻盈地步入卧室。姚红压低声音对刘缕说:“你看他是不是身体不适?”
“速速退下!我视女子之体,心生厌烦!”言辞刚烈,掷地有声。
话音刚落,谢洪信便脱去外衣,露出坚实有力的上半身,衣物带着暗器叮当落地。骆华俊见状,身体不禁微微一震,他转头瞥向谢洪信那赤手空拳的姿态,咬紧牙关,提刀上前,刀光在夕阳下泛起寒意。
骆华俊惶恐不安地辩解:“老爷冤枉小人啊!他们将我独自留在船上,囊中银两不够雇车,无奈之下只能步行前来。”林小风颇为不满:“步行而来?既然如此,就应当早做打算,怎可因此延误时间。”
“滚!”话音落下,门外的姚红、刘缕彻底懵圈,只觉得林小风行径变态至极,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棘手的局面?
姚红强忍心中的苦涩,悄声问:“此事是否该告诉荀大人?”
“不必忧虑!”李德贤从容回应,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本宫早已将一幅详尽的舆图藏于衣内,只需依照地图所示行进即可。”说罢,他催促道:“速速更衣出发,切勿再有迟疑!”
片刻之后,林小风徐徐开口:“诸位……”话音未落,院门外陡然传来一声急切呼叫:“哎呦老爷!小的来迟,罪该万死!”只见骆华俊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疾速冲进院子,随后立定身形,满脸尴尬之色,两手搓揉胸前,心怀恐惧地看向林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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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黎明初破,天际尚且残存着一抹夜色的淡墨,李德贤已早早地完成了晨间的盥洗,肃立在报社门前。那身影犹如一尊静默的雕像,与微熹的晨光相互映衬,显现出一种沉稳而坚定的气息。周围,诸位记者也已如约集结,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期待与好奇的光芒,像是群星围绕北斗,各自寻找自己的位置。
“明晨城门开启前,欲随行者至报社门前集结。本宫今夜便宿于报社。”记者们闻言,纷纷应声遵命,随后各自散去归家。
王一力哭喊着乞求饶恕:“老爷,我真的做不到!请您放过我吧!”此刻他已无力抵抗,绝望再次笼罩心头。
李德贤目送着众人离去,转身走进一间屋子。他脱下身上的红袍,换上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粗布衣裳。然后上楼找到一张床垫,心无挂碍地躺下,不久便酣然入睡。
及至傍晚散值时刻,荀浏带领府衙众官员浩浩荡荡奔赴预定酒楼。林小风在人群中细细打量,其中不乏身着缀补丁官服之人,这在此处倒成了一种常态,荀浏作为知府更是率先垂范,身穿补丁衣,下属纷纷效仿,不足为奇。然而,在众人的眼神流转之间,透露出一种微妙的玄机,部分人见到林小风华美服饰,目光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丝鄙夷之情,对此,林小风泰然处之,不以为意。
李德贤抬手一挥,似有无形之力牵引,众记者自然地分化为左右两列,每侧人数约摸十来人,秩序井然。杨白溪,那个常以敏锐洞察力和犀利笔触著称的记者,此刻正站立在前列,满腹好奇地询问:“殿下有何差遣?”
“老奴这就告退了,至于圣旨一事……”王景文话音未落,李德贤接话说:“安心,此事本宫早已筹划周密!”说完,二人各自散去。李德贤迅速回到东宫,唤来贴身侍女,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递给她,并郑重叮嘱:“不必多问,倘若有任何人打听本宫所在,就把这封信交给他。记住,未经本宫许可,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入室,且屋内桌面的纸张切勿收拾。”吩咐完毕,不顾侍女反应如何,径直进入室内取出了清晨就已准备好的包裹,然后跨上早已预备好的宝马良驹,悠哉游哉地离开了东宫门。
众人见到周志伟,纷纷上前问安。周志伟捋须微笑,颇为享受大家的赞誉:“老爷说生活乏味,需要我在身边增添乐趣,故此我随同前来。”又有人赞叹道:“原来老爷私下也喜欢这般热闹,说不定玩得比我们还要精彩。”
刘缕同样低声回应:“身体状况不明,但他行事确实古怪,明日务必禀告荀大人。”
“慢着!”姚红惊讶地问:“老爷为何阻止奴婢?”
“你需紧跟那个为首的荀浏老者,他是长江知府。看他行色匆匆,想必是要返回衙门,料想他们此番行程或将赴宴,你要留心观察他们享用何等菜肴、与何许人物同席共餐,行事务必小心谨慎。”
林小风冷笑道:“宽限时日?你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是否意图染指长江流域的控制权?”紧接着,他智珠在握地指示道:“速速找出那些不服从命令的人,将他们召集到一处集会,并设宴款待其中挑头闹事者,以酒食诱之,施离间计策分化瓦解。”
“老爷唤小人前来,有何差遣?”
“正是。”林小风回应,目光扫过三人。
然而,还未等众人嘲笑之声落下,这场对决已然戛然而止。骆华俊舞动华丽的刀花直扑谢洪信,后者足尖轻点地面,激起一片沙尘迷雾。就在烟尘之中,骆华俊发出哀嚎——“双眼受袭”,随后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撞向墙头。
席间,荀浏亲热地携林小风逐一介绍诸位官员,等到菜肴一一上桌,虽然尽是些清淡蔬菜,却特意配上了干饭。荀浏热情洋溢地招呼道:“来,林大人,请慢用!今日因你的到来,我们才有幸享用这样的美食。尽管当下正值灾厄时期,我们作为朝廷命官,应当与百姓共同度过难关,敬请享用这一餐吧。”
沐浴完毕,林小风穿戴整齐步入卧室。此时,姚红、刘缕已换回素朴的服饰,恭谨地跪候于门外。见到林小风现身,二人脸上尽是惶恐不安的表情。
姚红、刘缕闻此一喝,如遭雷轰电掣般瞬间僵立原地,心中惊骇:怎会有如此粗鲁无礼的斥责?真可谓大丈夫所为乎?
荀浏听后恍然大悟,脸上浮现出遗憾之色:“原来如此!唉,真是可惜,这样的酒菜我们平时也难得享用一次。”林小风谦逊地回应:“荀大人过誉了,您如此廉洁自律,即便是粗茶淡饭,下官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如今陛下委派我赴长江担任巡监之职,怎能因一时饮食不适而退缩?那岂不是辜负了圣恩!提及陛下,下官即便是食用最普通的菜肴,亦觉得香甜几分!”
在暗影之中,林小风嘴角掠过一丝微妙的笑意,刚才餐桌上的饭菜淡而无味,让他难以下咽,加之整整一日未曾进食,此刻腹中的饥饿感犹如野火燎原般强烈。荀浏等人的情况恐怕亦是如此,为了在外人面前维持那份庄重,他们的膳食定是清汤寡水,其内心深处对美食的渴望和对饥饿的真实体验,只能通过细微的表情变化隐约流露。
明从亮的故事讲完了,林小风这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我本来打算在城里多待几天,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林小风毅然下马解缰绳,改换骑马缓行至粥棚近前。只见粥锅内白水稀薄,几乎不见米粒痕迹,一碗碗所谓的“粥”只是比清水稍显浓稠而已。他眉头紧锁,内心涌上更为沉重的忧虑,眼前的长江之地情势显然比预想中还要严峻。这种仅能补充少许水分、聊以充饥的“粥”,如何能让灾民持久生存?
“这一日的颠簸让我这把老骨头酸痛难耐,你们两个一个帮我揉捏肩头,一个替我踩踏背部。”林小风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倦与慵懒。
林小风调笑道:“看你脸都红成这样,让我仔细瞧瞧。”他的手继续摸索到王一力的腰带上。
言音甫歇,院落中忽闻一声粗犷的呼喊声,那是谢洪信特有的嗓音:“诸位兄弟都聚齐了吗?这个地方可真难找啊!”骆华俊闻声面色瞬时阴沉下来,仿佛乌云遮蔽了晴空。
众人只见谢洪信携一众身影踏入庭院,纷纷抱拳行礼。有人惊讶道:“哎呀,季兄,瞧瞧周大师也来了,还带了一位僧人同行呢!”韩桂良咧嘴大笑,揶揄着对谢洪信说:“洪信老弟,你知道吗?骆华俊最近练就一套狠辣刀法,据说三招之内就能取你项上首级!”
林小风锐利的目光扫过她们,心中闪过一丝思索:倘若家中的林桃花也能如此恭顺温驯,那平日里必能省却不少麻烦。他挥挥手道:“罢了,起来吧,以后切勿再犯同样的错误,顺便叫王一力进来。”
骆华俊听罢神色一凛,握紧手中刀,傲然宣称:“别说我欺你,我最新创制的这套刀法,只需三招便可将你斩于刀下!待我数到三,立刻开始。”
李德贤见状,笑容更加深邃,赞许地点了点头:“善哉!陶宇,你立即率领右队奔赴阳曲县,务必不得延误,即时启程!”
此时此刻,若能有佳人陪伴身侧,共度这洗尽尘埃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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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际微曦初露,林小风在黎明的朦胧中苏醒,他细致地整理衣冠,一丝不苟。冠冕熠熠生辉,官袍虽华美却不过于繁复,显然他深知“富贵不能淫”的道理。其手中紧握着代表新任巡监身份的官牒,跨上骏马,蹄声轻响,悠然徐行至府衙门前。
见二婢仍伫足未动,林小风再次厉声催促,语气中透着冷峻:“何故犹豫不决?莫非心存悖逆之念?”
此时,林小风察言观色,留意到了这一细节,趁机靠近荀浏耳边低声告退:“荀大人,下官今日略感疲惫,欲先行离去。”荀浏闻言,心中惊异且审视着他,暗骂草包,只饮少许便不堪负荷。但他并未挽留,起身宣布:“诸位同僚,今日已与林大人结识,日后定当相互扶持。今日酒宴至此结束,勿误明日公事。”
刚迈出几步,林小风的眼神流转,似秋水横波,捕捉到周遭无人注意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步入一条黝黑而僻静的巷陌。那巷子宛如一只吞噬光明的巨兽,漆黑深邃,寂静无声,唯有他的心跳声在这片死寂中时隐时现,像是与夜色共唱一首独白的歌谣。
“在京城之内,我尚能周旋应对,未曾触及龙颜底线,因我的存在价值及火药研造之功,在靖江帝眼中至关重要。然而,涉及谋反之举,万万不可轻率行动,靖江帝正值壮年,威权至高无上,我可以傲视群臣,却绝不能挑战皇权根基!”
骆华俊迅速接腔:“是的,小人身体微有不适,并非故意迟到,实因迷失方向,恳请老爷宽恕。”林小风斜眼瞥向他,冷然道:“何以会迷路?我们出门均有轿马代步,你却徒步至此,若因此而迷途,则不应参与此次集会。”
林小风起身舒展筋骨,坐在床边,再度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之中。眼前这两个婢女手法娴熟,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若自己言语不慎,消息很可能传入荀浏耳中;而若过分拒人于千里之外,则容易引起荀浏的猜忌。这两者皆是棘手的问题。
荀浏轻声询问林小风住所,欲派丫鬟侍候,林小风低语相告。待众人步出酒楼,夜幕已垂,车马早已备齐。荀浏微带醉意,面带神秘微笑,招呼道:“来人,本府已预先预备车马送林大人归家,此时独自步行恐怕不便。”林小风“感激涕零”回应:“多谢大人关怀!只是下官想独自漫步,诸位请先回吧。”
又询问起府衙内的饮食状况,尚一维如实回禀:“如今府衙境况颇为困顿,日常餐饮相当简朴,通常不过是些清汤寡水,偶尔有几片菜叶点缀,很多时候只能靠稀粥充饥。”林小风听罢,瞥了一眼尚一维,略带戏谑地问道:“你说的这稀粥,莫不是如同布施粥棚里所施舍的那种?”尚一维迟疑片刻后回答:“大致相似。”
林小风笑得愈发邪魅,上下打量着王一力,戏谑地道:“害羞什么”说话间,他的手悄然探向王一力的腰带。
对于荀浏这类地方大员,他们的饮食内容以及交往的人物关系,正是林小风探查的核心所在。当前掌握的情报尚不足以判断长江之地腐败到了何种程度,城外灾民哀鸿遍野,时不我待,必须迅速搜集证据,以雷霆之势解决一切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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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室内,林小风褪下满身疲惫的外衣,沉重地伏卧于床榻之上,仿佛一日奔波的劳苦尽数压在了脊梁骨上。姚红见状,秀眉微蹙,满脸困惑之色,轻柔地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话音落下,林小风拂袖走出,明从亮紧随其后。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林小风面色骤变,摘下手上的扳指,语气强硬:“听话,让我看一下!”王一力全身颤抖,汗水涔涔,深知作为巡监,若反抗只怕会危及自身安危。
刘缕立刻殷勤地回应:“老爷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准备。”
言毕,林小风昂首拱手,姿态优雅。荀浏内心暗想:二十多岁就有这般厚脸皮,也难怪能在宫廷之中游刃有余,相比之下,自己仍在地方挣扎求存,尚未见到光明前景。荀浏强颜欢笑:“不急,每逢新官到任,本府都会设宴接风洗尘。先带你熟悉环境,宴会上再逐一引荐同僚,你且在府中游览一番,本府已差遣书吏尚一维陪同。”
尚一维领命离去,临出门之际,还不忘回头鄙夷地瞥了一眼满桌狼藉,捧着粥碗疾步返回府堂。荀浏见状,急切询问:“为何如此?膳食尚未送达?”尚一维压低声音答道:“大人!粥确实送到了!可是那位大人仅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说饭菜难以下咽,其余的一口也未动。”他又补充道:“此人非同一般人物,观其衣饰华贵,想必平日里并不习惯粗茶淡饭,且我听闻他在午间言谈间流露出无肉不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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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哉游哉,时光荏苒,不觉已至未时。府衙之内,膳食供应每日两度,恰逢林小风适逢午后用餐之时。户房内,林小风眼见尚一维恭敬奉上一碗碧绿的青粥,搭配一碟咸菜,他不禁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然笑意。此粥稠厚之态远超市井粥棚中所售,其色泽与质地便显出不同凡响。那几根咸菜虽看似清淡寡味,丝毫引不起人的食欲,但林小风仍决定品尝一口,以示对这日常简餐的尊重。
林小风则淡然一笑,语气随意而冷漠:“弃之无妨,权当喂狗好了。”此言一出,姚红与刘缕均在心底啐骂,暗自责怪这位老爷不通人情世故,全然不顾他人感受。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明天一早,我就要上任了,你需要在暗处潜伏,不要暴露在众人面前,等到四周无人时,再出来与我相见。”
府衙内部贪腐成风,未知哪位共谋者藏匿其中。荀浏嫌疑最大,身为知府,官仓米粮霉变之事恐难逃其责,如此巨蠹,其背后同谋者必然不在少数。
“小人王一力!”
李德贤听罢,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继而语出惊人:“甚好!本宫赐予你一件衣裳,即刻穿上,担任右队之长!”话音未落,他便从身后抽出昨日所穿的一袭红衣,亲手递给了陶宇。
陶宇接过那件炽热如火的红衣,低头细细打量,脸上逐渐浮现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他双手抱拳,语气坚决:“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小风坐在床沿,瞥见王一力走来,嘴角勾勒出一抹诡谲笑容,招手示意:“过来,坐下。”这一举动让王一力颇感意外。
林小风坦诚相告:“并无烦心事,只是腹中空空,饿得有些难以忍受罢了。”
“这剩下的菜肴,需不需要撤下去呢?”姚红的目光在那几盘肉菜上流连,心中暗自垂涎。
“老爷!真的不行!我坚决不从!”王一力陷入绝境。
席间官员们闻听此言,愕然无语,各自内心暗忖:这是唱的哪一出戏码?皇帝又不在场,此人居然擅长阿谀奉承至此,竟能因此晋升!
众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然而荀浏却面带笑容赞许道:“林大人这份拳拳报国之心,实属令人钦佩!”继而又关切询问:“林大人是否已经妥善安排住所,并有人侍奉左右?”林小风闻言摇头叹息:“为不负陛下的重托,宫中一下旨,本官即刻骑马赶来,行色匆匆,只顾携带钱财购置宅邸,至于丫鬟仆役尚未置办妥当。”
荀浏听罢眼前一亮,立刻慷慨表示:“这有何难!府中虽财力有限,但人手还算充足。待宴会结束后,我即刻差人挑选几个丫鬟仆役送往大人府上供您差遣!”林小风推辞一番后应道:“既然荀大人如此盛情,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
“快去烧热水,再让王一力出去找些鱼肉佳肴。”林小风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块重有一两的银子递给刘缕。
正当林小风沉醉在这无边遐想之际,浴堂的门扉悄然无声地开启,两抹曼妙的身影飘然而至。林小风眯起眼睛,透过弥漫的水雾望去,只见姚红、刘缕二女身裹薄纱,宛如月下仙子,在微弱灯光下若隐若现,她们的眼神中流转着款款深情,同时向林小风低语道:“婢子愿侍候老爷沐浴。”
荀浏听罢抚须而笑,意味深长:“妙极!原本以为京中派遣来的官员必是饱学之士、才智出众,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罢了。你尚一维还需时刻留意其举动,小心观察,不可因其言行举止误了大事。晚间的接风宴上,本府自当亲自审视其底蕴究竟几何。”
紧接着,林小风的目光转向项协宏,追问:“现今你们具体进展如何,所做的事情能否一一详述?”项协宏闻声,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本簿册查阅,禀告道:“老爷适逢其时,目前咱们还未采取重大行动。吕跃峰已经创立了一个爱国教派,信徒人数已增至五千五百多人;秦玉波等人挖掘了多条地道,直通长江周边几家大户人家的粮仓,幸而暂时还未有任何实质行动;经查明,这些地道涉及的富豪之家表面风光,实则内藏垢污,在灾荒之际压低价格兼并田产,逼死了不少百姓,此事明从亮已逐一核实清楚。更为关键的是,官府仓库内的存粮问题严重,大多是霉变陈粮,疑有官府官员与地方豪强勾结,通过新陈互换的手法从中渔利。”
姚红与刘缕面面相觑,各自瞠目结舌,满脸愕然。她们在心底暗自揣摩:这位老爷不仅性情乖戾,或许还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怪癖!
在大致巡视了城中的景象之后,林小风催促车夫加快速度赶回家中。抵达家门口之际,忽见三人已在门前等候,细看之下,乃是两名俏丽伶俐的丫鬟和一名体格健硕的护院。
荀浏闻讯,微微抬起深邃的眼眸,嗓音沉稳回应:“哦?速速请他进来。”不久之后,林小风被引领进入府衙内堂。荀浏与林小风四目相对,细细打量:林小风正值青春年华,英气勃发,身披官袍却无丝毫浮华之气,右手拇指套着一枚翠绿玉扳指,左手则戴着数枚金戒,这种张扬的气质正如京中的诸多传闻所述。而在林小风眼中,荀浏则是位身形瘦削的老者,衣衫虽然补丁斑驳,却掩不住那一股出尘脱俗的仙骨道韵,他知道能在这方寸之地执掌一府大权之人,必有过人之处。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继续说道:“而且,我这次要负责长江的粮务,听说官仓里的粮食都已经发霉了。这可是大事啊!我必须向陛下交代清楚。但更重要的是,如果处理不当,城外的百姓就要遭殃了。所以,这件事不能马虎,一定要查清楚官商勾结的真相,才能严惩不贷。”
荀浏内心深处对林小风愈发不屑,但在面上笑容未减,心想:原来林小风腹内确实藏有些许文墨,也难怪能赢得皇帝与太子的信任和青睐。酒宴继续进行,又过了半个时辰,席间笑声不断,欢乐洋溢,然而餐桌上的菜肴依旧丰盈,剩余颇多。
林小风微微点头:“我已知悉。地方实际情况还需深入调查官府才能了解详情,待我正式上任后再议此事。我已从京师带来百石红薯,陆路运输可能稍晚到达。项协宏,届时派人去二姑屯接应这批红薯,是种植还是作为食物暂时未定,妥善安置即可。”
林小风果断回应:“那就五两!赶紧让他去办,我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刘缕接过了银子,与姚红一同急匆匆地赶往厨房忙碌。
李德贤回眸一笑,眼神深邃如渊:“我们即将前往长江边的老林那里,展开一场未知的探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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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王一力手中提着丰盛的酒肴踏入门扉,林小风的眼中闪烁出难以掩饰的饥渴之色。正值青年壮志、气血方刚的他,原本饭量就颇为惊人,加上整日在外奔波劳碌,肚腹空空如也,此刻早已饿得仿佛前胸贴紧了后背。只在须臾之间,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便被他席卷半数。
终于,杨白溪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向前一步,开口问道:“殿下,我等此行的目的地是何处?”
刘缕察言观色,关切地问:“老爷是否觉得奴婢手法不当?”
一番辛苦踩背揉肩之后,二婢已是香汗淋漓,而林小风则感到通体舒畅。他下令道:“好了,就到这里吧。”
林小风微微颌首,尽管身形略显慵懒,却依然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浴堂。试过水温适中之后,他徐徐褪去衣物,犹如龙潜深潭般跃入浴桶之中,将湿巾敷于额头,倚靠在浴桶边缘稍作休憩,瞬间体验到了从肌肤到灵魂深处的舒畅与宁静。
李德贤并未立刻作答,而是目光如炬,逐一扫过人群,仿佛能洞穿每个人的内心世界。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身形与自己相似的男子身上,遂手指向他,问道:“你叫何名?”
“站住!谁让你走了?”林小风趿拉着鞋子迅速追出,再次来到王一力身边,再度在其身上摸索。
遥想当年阳曲县困苦岁月,官服未曾破烂到难以蔽体,还能勉强寻得些干粮果腹。如今这位初来乍到的知府大人,竟表现出捉襟见肘之窘境,身为一府之尊,何以会出现缺食少饮的现象?莫非以为我林小风未经世事,不知饥饿滋味,易于蒙蔽糊弄乎?此番伪装过于拙劣,令人啼笑皆非。于是,林小风示意尚一维撤去桌上不堪入口的食物,待桌面清理完毕后,他闭目养神于椅中,试图从纷乱思绪中理出头绪。
林小风心情愈发凝重,他在城内骑马慢行,细致观察每一条街巷的景象。街道之上行人寥寥,多数百姓面色憔悴,满目愁容,营养匮乏的迹象明显可见。无数双眼睛投向这位不速之客,林小风不敢再做无谓的闲逛,而是依据项协宏所留地址迅速赶往目的地。幸而项协宏早有准备,信息指示详尽明确,林小风很快找到了那处隐秘宅邸的大门。
刘缕看着手中的银子,眉头紧锁:“老爷,这一两银子恐怕不够,至少需要五两。”
谁知,林小风甫尝其味,即刻五官扭曲,粥水喷薄而出,瞬间桌面狼藉一片。他迅速稳住身形,重新坐定,周遭一切仿佛被静止在这一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林小风随尚一维穿梭在府衙各司之间,沿途尚一维介绍道:“这是经历司,前方不远处即是六房,尽头正对着的就是户房所在。”林小风关心前任巡监的情况,尚一维答道:“原先这里有两位巡监大人,现已调离,去向不明。”
府衙门口的阍者一见这位新来的林小风,眼神中流露出惊惶与不安,匆忙的脚步疾如闪电般消失在公房深处,急匆匆地向长江知府荀浏禀报:“大人,那林小风已至府衙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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