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魁楚在昏暗的夜色中仓惶逃窜,他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被顺军的骑兵追上。他的心如同被重锤击打,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恐慌与绝望。突然,他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有些不对劲,原本溃散的明军并未被追击,而顺军的骑兵却似乎对他这个逃命的总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正迅速朝他逼近。
他猛地一回头,只见一名扛旗的士兵紧紧抱着中军的大旗,忠实地执行着他的职责。无论丁魁楚如何狂奔,那名士兵都如影随形,紧追不舍。丁魁楚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这傻小子!快把旗子扔掉!我们已经被打败了,你还要这旗子有什么用?”
然而,那名士兵的眼神异常坚定,他牢牢抓着旗杆,仿佛那是他生命的全部:“这是大明的旗帜,人在旗在!我虽死,旗也不能倒!”
丁魁楚气得直跺脚,大骂道:“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用你这么个愚忠的家伙!快走,别让我再看见你!”说完,他愤然转身,慌忙改道向西逃往阜阳。他心中充满了对那名士兵的愤怒和不解,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命运的无奈和悲哀。
顺军的骑兵原本是想追击明军的中军大旗,但靠近一看才发现只有一名士兵在坚守。他们相视一笑,放弃了追击,继续寻找其他明军的踪迹。战斗已经平息,战场上的硝烟逐渐散去,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死寂。
来亨押着丁魁楚来到李自成面前,用力把他往地上一扔,说道:“皇上,臣已将明援剿总督丁魁楚擒获。”丁魁楚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却咬牙不吭声,只是用愤怒的眼神盯着李自成。
李自成见状,高兴地跳下马来,伸手想扶丁魁楚一把:“丁总督没事吧?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丁魁楚一口唾沫啐在脸上,接着是一连串的辱骂。李自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周围的人纷纷拔刀欲杀丁魁楚,但李自成却制止了他们:“慢着,朕有话要问。”
他强忍着怒气,问道:“丁魁楚,朕本不想杀你,若你肯投降……”话还没说完,又被丁魁楚打断:“你一口一个陛下,真当自己是皇帝了吗?除了烧杀抢掠,你还会干什么?”接着他又嘲讽道:“李闯贼,你的梦该醒了!你不过是个流寇,根本成不了真龙天子!”
李自成听后大为不悦,但他还是强忍着怒气,问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投降了?”丁魁楚再次啐了一口,骄傲地说:“我乃万历年间进士出身,曾在户部及地方任职,岂能向一个驿卒称臣?”
李自成挥手示意来亨将丁魁楚带走。丁魁楚误以为李自成要杀他,吓得连连磕头求饶:“大顺皇帝饶命啊!我兵败被俘,心服口服了!”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李自成也感到意外。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杀意,他觉得丁魁楚这个人反复无常,不堪大用。
“丁魁楚慢待君上,应当斩首以祭军旗!”有人建议道。李自成沉吟片刻后,丁魁楚急忙说道:“皇上,我有计策可以不战而取淮南、凤阳两地。”李自成挑眉问道:“哦?说来听听,若敢有半句虚言,定斩不饶。”
丁魁楚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身为明援剿总督,被擒时敕书、印绶都落在了大顺军手中。可以派顺军假扮成我的亲兵,随我前往淮南,诈开城门,这样一来淮南可图,凤阳亦是如此。”
李自成虽然心存疑虑,但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话虽如此,但守军已知你战败被俘,又如何能瞒过他们呢?”丁魁楚自信满满地说:“有敕书、印绶在手,我自有办法应对。即便计划不成,对大顺军也无丝毫损失。”
李自成听后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他心中暗自盘算,如果计划成功,不仅可以轻松夺取两座城池,还能给丁魁楚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于是来亨下令让顺军换上明军的旗帜和装束,并押着丁魁楚向淮南进发。他们沿着小路前行,尽量避开明军的哨所和巡逻队。丁魁楚则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走着。他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李自成的愤怒和不满,也有对未来的担忧和恐惧。
淮南城内的守军已经听到了丁魁楚战败的消息,城中人心惶惶、议论纷纷。副将陈洪范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曾经历过萨尔浒之战的洗礼,因此他格外警觉。他下令紧闭城门并加强防守以防不测。他站在城墙上,凝视着远方,心中充满了忧虑和不安。他知道,这场战争对于大明来说已经处于劣势,但他仍然坚守着自己的职责和信念。
夜幕降临时分,程鸣押着丁魁楚来到城下。他谎称自己受伤请求入城,并故意装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陈洪范心生疑虑,便派人出城查看情况。在火光映照下,只见丁魁楚假装咳嗽几声,而顺军则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以示威胁。查验的士兵仔细打量了丁魁楚一番后,终于相信了他的身份,并返回向陈洪范报告。
然而,陈洪范仍然不放心。他亲自查验了敕书和印绶,但仍然心存疑虑。于是,他又派了一个熟悉丁魁楚的人出城再次确认。丁魁楚见状,便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大声呵斥道:“还不快开城门让我进去!”查验的人见状,只好返回城内报告说丁魁楚确实回来了。
于是,城门缓缓打开。丁魁楚趁机率领顺军冲入城内,而城门尚未完全关闭之际,顺军突然变装杀出。城外埋伏的伏兵也齐声呐喊,声势震天。陈洪范见状长叹一声:“丁魁楚误我啊!”随即下令投降。他知道,这场战争已经无法挽回了。
丁魁楚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既感到庆幸又感到悲哀:庆幸自己终于逃脱了李自成的掌握,悲哀自己竟然亲手将大明的一座城池拱手让给了敌人。他默默地站在城墙上,凝视着远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无奈。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了。
三月风云突变
三月十八日,春日的暖阳还未完全驱散晨雾,南京城内已是一片慌乱。紧急战报如同狂风一般,从凤阳席卷而至,带来了令人心悸的消息。
“丁魁楚带兵前往淮南的途中,竟被李自成那伙贼人伏击,人马损失惨重,丁魁楚自己也投降了敌人。更为糟糕的是,敌人利用伪造的圣旨和官印,骗开了淮南城的城门,兵不血刃便占领了淮南!”
“还有更紧急的,李自成率领五万大军,已经兵临凤阳城下!”
春和殿内,兵部尚书史可法一字一句地宣读着战报,声音沉重而急促。大殿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所有官员都屏息凝神,听着这令人心惊胆战的消息。
太子朱慈烺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双手紧握成拳,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各位爱卿,咱们……咱们该怎么办啊?”
凤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直接关系到南京的安危。一旦凤阳失守,南京便将陷入紧急状态,整个朝廷都将陷入混乱。再加上张献忠在湖广那边捣乱,南边的局势已经岌岌可危。而北边的局势也是一团糟,如果南边再乱起来,大明王朝就真的危险了。
史可法见状,赶紧安慰道:“殿下别急,朱国弼、刘肇基他们已经退到扬州去了,李际遇、王之纲也正带着军队往南赶,打算从后面偷袭敌人。还有,您的命令已经送到华瑞奇、简明孝两位将军那里了,他们正顺着江往南京赶呢,估计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到。”
然而,朱慈烺却并未因此而稍感宽慰,他猛地一拍龙椅,声音响彻大殿:“本宫问的是怎么守住凤阳!”
守住凤阳,那可是关乎皇家脸面的大事。而且,前“唐王”朱聿键还被关在那里呢。想当年,崇祯九年的时候,建奴打进关来,京城告急。前唐王朱聿键不顾禁令起兵勤王,结果走到裕州就被巡抚发现了,上报给了朝廷。崇祯皇帝下旨让他回去守自己的地盘。结果半路上遇到敌人,打了几仗有输有赢,最后还是回了南阳。崇祯皇帝一怒之下,就把他贬为庶人,关到了凤阳,改封了他的弟弟朱聿鏼。
面对朱慈烺的怒火,满朝文武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他们心中都明白,守住凤阳的重要性,但此刻却都束手无策,只能盼着华瑞奇、简明孝他们快点来救场。
朱慈烺发泄完怒火后,又问道:“高杰、刘良佐他们人呢?”他的声音中带着焦急和期待。
史可法回答道:“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但是北边路上敌人太多,消息可能传得慢,估计也快到了。”
朱慈烺又追问:“军饷怎么办?”他深知,没有军饷,军队就无法维持,更无法打仗。
史可法叹了口气,说道:“已经派张煌言去扬州想办法了,但还没消息。”他的话语中带着无奈和忧虑。
“赶紧再派人去问问!要是筹不到,本宫就预征明年的税了!”朱慈烺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他心中明白,眼下的局势已经危急到了极点,必须尽快筹集军饷,守住凤阳,否则大明王朝就真的危险了。
……
在扬州府衙里,张煌言和知府任民育面对面坐着。两人的脸色都凝重而焦急,他们深知眼下的局势已经危急到了极点。
过了好一会儿,任民育开口了:“张兄啊,阜阳、淮南都丢了,凤阳也危在旦夕了。敌人肯定会往南打到扬州来的!”他的声音中带着忧虑和无奈。
张煌言叹了口气,说道:“马士英的军队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他的话语中带着愤怒和失望。他深知,马士英的军队是朝廷的重要支柱,如今却如此不堪一击,这让他感到十分痛心。
两人又聊到了筹军饷的事。任民育摇摇头说:“没筹到。扬州的富商们太抠门了,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肯捐钱。”他的声音中带着无奈和愤怒。他深知,这些富商们平日里享受着朝廷的庇护和特权,如今国家危难之际却不肯出手相助,这让他感到十分愤慨。
张煌言也沉默了。他知道,当官的又不能像强盗一样去抢钱,只能指望那些富户和商人们捐点。可现在没人愿意捐,除非官府硬逼。筹军饷的事就这么僵住了。他深感无奈和焦虑,他知道军饷是军队的命脉,没有军饷军队就无法维持更无法打仗了。
张煌言又叹了口气说道:“扬州有这么多人要是每人捐一两银子也能凑个百万军饷啊!可惜没人愿意捐。等敌人打来了他们也不肯上城墙防守就指望着老天保佑了。”
任民育也叹了口气突然说:“我有个办法能筹到五十万两银子!”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和决绝。
张煌言惊讶地问他是怎么回事。任民育说:“府库里还有没退回去的赋税十万两淮北盐场那边还存着五万两盐税这些都可以先借来用。等北京户部拨款到了再还上。另外我打算以官府的名义强行向富户和商人们征收三十五万两银子。”
张煌言有点犹豫:“这样做恐怕不太好吧?万一传出去了对任兄你的名声不好。”他知道这样做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和反感甚至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任民育却笑了笑说道:“没事儿的,我正想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等局势稳定了还需要张兄你帮忙让我官复原职呢。”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轻松和调侃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和地位。
张煌言被任民育的大义所感动他跪下来拜谢道:“任兄真是高风亮节啊!煌言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知道在这个危急的时刻任民育能够挺身而出为国家和人民筹集军饷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精神啊!
任民育扶起张煌言后就立刻下令让衙役们去办事了。他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筹集到军饷才能保住扬州和整个大明王朝的命运啊!
……
在荆州城外,简明孝正围着城池攻打,但还未攻下,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于是,他先整顿军队,又派了许多细作去打探湖广那边的消息,想寻找一个合适的突破口。
这天,突然有个传令官带着个穿着老百姓衣服的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一封黄绸包裹的圣旨,喊道:“报告总督大人,南京有圣旨到!”
简明孝闻言,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传令官面前,接过圣旨。他心中明白,这圣旨的到来,必然与眼下的局势有关。他拆开黄绸,展开圣旨,只见上面写着:“着秦总督简明孝,速速顺江而下,支援南京,不得有误!”
简明孝看完圣旨后,沉吟片刻。他知道,这圣旨是太子朱慈烺发来的,要求他立刻支援南京。然而,他心中却有些犹豫。他深知自己军队的情况,这些都是川中的精锐,从四川打到湖北,路途遥远,消耗巨大。如果轻易出兵,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这时,太监张彝宪走上前来,验明了身份后,催促道:“秦总督啊,赶紧顺江而下,支援南京吧!这可是太子的旨意,不得有误啊!”
简明孝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我是陛下亲自封的四省总督,用兵的事得由我说了算,不能由太子和你来指手画脚。”他的话语中带着坚定和决绝。
张彝宪一听,脸色立刻变了:“你这是要抗旨吗?你可知抗旨的后果?”他的话语中带着威胁和恐吓。
简明孝却毫不在意,他解释道:“不是抗旨,我只是觉得我的军队都是川中的精锐,从四川打到湖北,这可不是小事儿。得万无一失才能出兵。如果轻易出兵,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张彝宪一听,更火了:“你是朝廷的官员,就得听朝廷的命令!不听就是谋反!”他的话语中带着愤怒和不满。
简明孝却仍然摇头:“洪承畴松锦之战的失败你们忘了吗?我这次出兵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救援。如果强行让我出兵,那我宁愿辞官不干了!”他的话语中带着决绝和无奈。他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让他失去官职和地位,但他更明白,这个决定是为了整个大明王朝的命运和前途。
“简明孝啊,你……”张彝宪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中回荡,带着几分无奈与愤慨。他本以为简明孝会如同以往那般雷厉风行,接到太子的命令后立即发兵,却没想到这位秦总督竟敢抗旨不遵。这可是太子的命令啊,非同小可!张彝宪心中焦急万分,太子那边正急等着援军呢,这可如何是好?
张彝宪看着简明孝那淡然自若的神情,心中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简明孝轻轻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张公公,您还是先回朝复命吧,我会根据湖广的情况来决定是否出兵。”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如同重锤一般击在张彝宪的心上。他愣了片刻,只好悻悻离去,心中虽想罢免简明孝的职位,但一想到简明孝手下那十二万川兵,便又胆怯了。那可不是吃素的,根本不会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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