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园外的大街上,不知何时簇拥了大群的人,有萧家子弟,也有其余家族强者,不乏外来宾客。
这些人本来拥挤着,倾听着园中情况,可当萧季安一身染血地走出时,不约而同地面露敬畏之色,退避两旁,让出了宽敞的道路来。
这个时候,任一个人,都不难看出少年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身后更是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路”。
萧季安的神情依然坚定,但脚步已经蹒跚,浑身的肌肉更是每一块都在抗议,都在颤抖,整个人好像随时可能扑倒在路上,再不能站起。
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萧季安身上的伤势,看到流淌而出的鲜血,只觉得这样的伤,这样的消耗过后,若是换了他们任意一个,怕是都早已倒下了。
“他为什么还能坚持?”
在心生疑问的同时,不管是对他敬佩有加的外人,还是有着密切关系的萧家子弟,无论是何人,都没有能从心中生出零星半点,去搀扶一下他的念头。
不是不想,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如此男儿,岂用人扶?!”
“如此男儿,又有哪个,能将他当做弱者搀扶?!”
在所有人敬佩,甚至带点畏惧的目光当中,萧季安面无表情,默默地走完了这条路。
一直到走进了萧家小院,面对家人的惊呼,少年方才换上了一脸柔和,冲着担心的家人点了点头。
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放下了一般,径直提起一桶井水,当头浇下,冲去了满身血污,继而回到自己房间。
当他再走出时,已是一身点尘不染的银色衣袍,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俨然是浊世翩翩佳公子模样,让人怎么也无法将他与此前酷烈与豪勇联系起来。
略微安慰了一下母亲弟妹,萧季安从弟弟的手中接过一碗刚刚温热的汤药。
这碗汤药,早在他前往伏龙园前就熬煮得差不多了,一战天翻地覆,汤药却不过刚刚温热恰可入口。
一内一外,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在院中的几人,完全没法想象,在这碗汤药从灼热到温热可用的短短时间里,萧季安到底掀起了多大的轰动,经历了怎样的苦战。
所有的一切,随着少年端着汤药,进入房中的背影,被隔绝。
此时,没有浴血痛饮,豪烈勇悍的雄杰,只有一个温柔地喂着自家父亲汤药的儿子。
萧季安将父亲抱起,让他不过区区几天,就显得愈发斑驳的头靠在了臂弯处,随后剩下的那手,一汤匙一汤匙地喂着汤药。
突然,一声闷哼,轻咳数声,萧父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带着几分慌乱、恐惧,似在害怕着什么。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儿子,于是放心、疲倦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此时,屋外的世界随着萧季安离去,众人涌入伏龙园中,那一战的结果传遍了萧家庄园,既而传入了十大世家,所有人的耳中。
无论是门户紧闭的密室,还是往来络绎的街市,不管是长辈商议,还是小辈谈论,莫玄一战卷起的风云,席卷了每一处所在,每一个人……
大幕落下,风云却还在汹涌,只是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光,透过窗子还有闭得不是很紧密的门缝,洒入了房中,洒在一身银衣,温柔地给父亲喂药的萧季安身上。
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在浓郁的药香掩盖下,几不可闻,苍白的脸色,在这并不明亮的光线下,也差不多分辨不得。
不知不觉中,这一幕定格,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难得的好天气,温暖的阳光让室内的阴霾与压抑都消散了不少。
站开了一步,生怕挡住了光线的萧季安,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陶圣手在父亲的身上检查、换药。
“好了。”
陶圣手终于检查完毕,一边在铜盆里净手,一边说道:“非常好,稳定下来了,用不了几天,人就会清醒。”
“太好了。”
萧季安长出了一口气,轻松了下来。
“你也莫要高兴得太早。”陶圣手摇了摇头,望向床上的萧父目露怜悯之色,“等他清醒过来,就会发现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境地里,长年累月下来,那种痛苦,更是可以把人生生的逼疯了过去。”
“……”
少年喜色散去,沉默了下来,想到父亲将要面对的,将要忍耐的,不由得就把拳头紧握,恨不得把什么东西捏得粉碎一般。
良久,他方才叹息出声:“我父虽无什么大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不过他向来坚强,哪怕是为了我等这些做儿女的,他也会坚持下来的。”
剩下的一句话,萧季安没有说出来:“他一定会坚持到,他期望最高,坚信其为天才,注定会功成名就的儿子,来救他出苦海的,一定!”
“嗯。”
陶圣手点了点头,毕竟见惯了这些,没有再多说什么,净手完毕,站起来走到萧季安身旁,奇道:“咦,你倒是天赋异禀,竟然好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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