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扎尔看完了剩下的文件,真是越看越心累,这叠文件里也只有哈罗尔特那篇《改进制糖工艺降低精糖价格,提高须弥人幸福指数》让他满意。
这让他萌生出“干脆把通过各学院学者传递文件这条渠道给砍了吧”的想法。
“收拾一下,把这些垃圾全部处理掉,乱七八糟的像什么样子,”,阿扎尔吩咐了塞塔蕾一声就离开了大贤者办公室。
塞塔蕾在阿扎尔离开后开始整理那些被随手丢在一旁的文件。
显像镜,语言识别器...听名字就是不错的发明,这些都入不了大贤者的眼吗?
塞塔蕾木着脸默默将这些文件整理好叠在一起,刚来教令院的时候她还会因为一些稀奇古怪的发明露出好奇的神色,但是现在她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因为她是沙漠人,她黝黑的肤色证明了这一点。但她是难得的学术天才,同时也是难得的幸运儿,她有幸在沙漠受到教育并且凭自身过硬的实力成功考入教令院,毕业后得到了大贤者的赏识就留在了教令院做大贤者的助理。
她的生活得到了明显改善,她再也不用和其他沙漠居民一样吃着发硬的干粮,喝着不干净的水,遭受沙漠风暴和猛兽的侵袭。
但她的处境依然没有实质的改变,面对新奇的事物,哪怕她只是和普通学者一样露出好奇的神色,看到的人也只会在她身后小声议论:
看啊,那是个黑皮肤的沙漠人。
难怪行为举止那么粗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沙漠人也能考进教令院?他们不是不读书吗?
...
种种质疑声、嘲讽声,简直要将她压得崩溃,后来她开始尝试让自己变得面无表情,让自己表现得对异样的声音无动于衷,她告诉自己,她是雨林人,她是贤者助理,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其他身份。
塞塔蕾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将凝注了学者心血的一份份文件都摆放好,预备将它们全部丢进碎纸机。
突然,她拿文件的手一紧,手上那份文件上留下了她的指痕,《在沙漠种植水稻的可能性》?
塞塔蕾看到这个标题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荒唐,而是希冀。
真的会有这种可能性吗?
沙漠人也能像雨林人一样种上水稻吃上白米饭?
塞塔蕾像是被什么魔力蛊惑一般,不受控制地翻开那份被大贤者嗤之以鼻的文件。
沙漠里部分地区可以种植一年一季的水稻?
就是在沙漠贫瘠的盐碱地也可以采用漫灌、喷灌、滴灌的方式合理控水,种植产量不菲的“海水稻”。
简直像做梦一样。
如果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沙漠里的大家就都不用挨饿了。
塞塔蕾想起了曾经自己和沙漠的兄弟姐妹们一同分享几只枣椰的情景,记忆中因为未成熟口感不够绵软,味道有些酸涩的枣椰渐渐被一碗碗大米饭替代,那些米粒粒晶莹剔透,颗粒饱满,身边的同伴自豪地说:沙漠种出来的大米比其他地方的大米好吃的多。
她仿佛就在这一刻拾回了被她抛弃已久的赤王子民的身份一般,感觉心头热热的。
...
塞塔蕾听到“啪”的一声,感到自己脸上凉凉的,她伸手摸了摸,原来自己竟在不经意间流下一滴泪来。
那滴泪水落到她手中的文件上,就好像一小块凸起的糖浆。塞塔蕾手忙脚乱用衣服袖子将它擦去,但纸张上因泪形成的一块褶皱却再也无法消去了。
她有些心虚地左右张望,发现四周无人才放下心来。
也是,谁会连门都不敲就闯进贤者办公室?
塞塔蕾又飞快地继续翻阅这名学者所写的其他几份方案,居然都是关于在沙漠里发展畜牧业、种植业的,但远没有沙漠水稻种植写得那般详细。
塞塔蕾作为明论派的学术天才,也不是对生论派的知识一窍不通,她看过去的瞬间就明白这名学者的方案都是有可能实现的!
塞塔蕾激动得不能自已,又是心虚又是恐惧地张望一番,然后迅速将哈罗尔特那几份本来应该送进碎纸机销毁的文件夹进她随身携带的文件夹内,那本是她用来存放记录贤者会议上的重要发言文件的文件夹,现在却被她用作藏匿文件并将它带出教令院的作案工具。
塞塔蕾就带着文件夹战战兢兢呆在教令院,不敢让它离开自己视线半步,因为将应当被销毁的文件私自带出是教令院内明令禁止的事情,要是被发现,她一定会被风纪官带走并关押起来。
下班时间一到,她赶紧带着东西回到家中,直到她锁上门,拉上窗帘,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她已经安全了。
然后,塞塔蕾小心翼翼将文件从文件夹中取出,借着天光又仔细看了一遍,文件中所描述的前景过于美好,让她这个沙漠人完全无法拒绝。
但同时,也让她升腾起一丝对教令院,对大贤者的怨怼,为什么要将这么好的方案随意丢弃?明明已经找到可以改变沙漠居民困境的方法了不是吗?我们沙漠人难道就不是须弥人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但怨恨归怨恨,冷静下来,塞塔蕾又陷入深深的自责和绝望当中,她无力改变现在的局势,教令院一代又一代的贤者对沙漠的态度都是极尽所能地打压。难道真的无法靠教令院改变沙漠居民的处境吗?那我们沙漠人能不能靠自己改变这一切呢?
塞塔蕾紧紧抓着被大贤者丢弃的废案,感觉自己抓住了沙漠人的未来,她脑中突然有了一个构思:
也许,她可以辞去教令院贤者助理的职务,前往阿如村,利用文件当中所写的方法尝试着种植水稻、香辛果,如果能成功的话,沙漠里其他居民看到了也会争相效仿,沙漠居民的生活就能慢慢得到改善了。
但是“海水稻”是什么?又要怎么在稻田里安装监控设备以节约水源?
这些文件当中并没有写,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在沙漠中种植水稻就只是无稽之谈。
塞塔蕾不是看到一点希望就丧失理智的人,她是学术天才,知道自己不能凭着一腔热血就辞职投身沙漠,离开教令院之前,她要将一切都弄清楚。
塞塔蕾又将文件看了几遍,看到能将每一个字都重复下来的地步,同时,她也将“哈罗尔特”这个名字深深刻在了脑海当中。
阿弥利多学院的战神哈罗尔特,他一定是像沙漠人一样有着黝黑皮肤,健壮的身躯,高大威猛,却富有同情心。
塞塔蕾脑中,帮助自己找回本心的哈罗尔特的形象是那么雄健。
一定要找机会见他一面,求他为我指点迷津。塞塔蕾暗暗下定了决心。
...
哈罗尔特对于这些事自然一无所知,在他计划当中,除了制糖以外的其他方案只有在阿扎尔倒台之后才会有它们的用武之地。
所以他并没有将那些方案写的多么完善,在沙漠水稻种植的文件中,他干脆直接用了前世的专有名词,也不想管阿扎尔他会不会看,到底看不看得懂,反正在他看来那篇文章能给他带来利益的只有标题。
现在哈罗尔特正在禅那园。
他前世玩游戏的时候可喜欢去禅那园了,隔三差五的就要去那里砍树。
禅那园温室里一圈都是辉木,他缺木头了就去砍上一圈。
正是木材从四面八方来。
但他今天不是去砍树的,他要是敢砍马上就会变成阿弥利多学院公敌,他今天来禅那园是为了做考察。
禅那园是教令院额外拨给阿弥利多学院学者的一块地,阿弥利多学院的学者可以在里面种植想要研究的植物,饲养动物,也有一些从事珍稀动植物保护的生论派学者会在里面种上一些珍稀植物,或者将野外发现的受伤的动物带回禅那园治疗。
禅那园离须弥城比较远,他早上七点出发,又是坐船又是走山路,到达禅那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禅那园比他预想当中要大,他前世在玩游戏的时候用角色不到五分钟就能在禅那园跑一个来回,但现实中的禅那园就大多了,不像生论派学生的试验田,倒像个公园。
哈罗尔特说禅那园像公园当然不单单指占地面积,还有布置上,禅那园正中是一个很大的喷泉,喷泉边就是生论派学者栽种的一些植物,围绕着温泉的是人工池塘和伊斯兰风格的凉亭。
禅那园内的主体建筑则是一个巨型温室,温室外形考究,远看就像一本翻开的书,温室内栽种着许多珍稀植物,据说你能在里面找到雨林中所有的濒危植物。
像个动植物博物馆,但不像学者的试验田。
哈罗尔特在心中如此评价。
禅那园的审美功能显然高于实用功能,他走过禅那园的喷泉时就听到两个学者就研究项目的事交谈。
一个说“我种的沙漠蔷薇被其他人误摘了,三个月的心血直接化为了泡影,想报复都不知道该找谁报复。”
另一个宽慰他说“没事的,这种事很常见,和导师说明情况,向导师申请重新开始研究就可以了。”
所有人把自己的作物都种在一块地上,连围栏都不拉,可不就是自己的植物被人挖了都没处说理去吗?
哈罗尔特不知道生论派的学者是怎么忍的,反正他是忍不了,要是有人敢把他种了三个月的墩墩桃挖了,他就——
不行!打住,哈罗尔特,快把你脑子里奇怪的想法丢出去,你还嫌“阿弥利多战神”的名号不够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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